这一年的开春,燕主携文武百官,宫中眷属,匠人百工,豪门大族等浩浩荡荡的将燕都从棘城迁往龙城新都。
这新都宫殿巍峨,庄严肃穆,加之凭高山之势,水运之便,商贸繁盛为辽东罕有。更为紧要之事乃燕都从辽东故地迁徙至辽西靠近幽州之地,若无十足军力把握断无此行。
当此之时,若论国土、人口、军力那石赵虎踞中原乃当之无愧第一大国。
晋室虽南渡长江,久失中原。但拥有荆杨交湘之地,其势稳固如常。加之如今与赵国共分豫徐益之地,连江带海,占据两淮,进可攻退可守,亦为大国。
然其二国皆有内忧,石赵内部诸胡、汉族混杂,内政不修,兵多内守。晋室所赖之兵俱为世族大家之私兵部曲,保境安民可以,欲拓土开疆诚为难也。
唯慕容燕国军政一体,大军如臂指使,号令一统。加之其四面段部、高句丽、夫余、宇文皆服,慕容家经多年征战,比之先王在时已拓地三千余里,迁宇文、高句丽十万户入燕都,加之中原流民纷纷涌入,人口比之旧时太康年间已大为增长,隐隐有独霸北境之势,唯一南部石赵与之争锋而已。故燕国名为小邦,其势却彰,其南下之阻碍只一石赵尔。
去岁岁末至这今年开春,燕国诸事烦扰,所赖皆安然而度,韩寿、慕容翰之乱迅速平定,未伤筋骨,燕都太平,辽东大安,燕国内政为之一新。
加之燕国之军经过整肃,如今步军,并马军,战车已有近二十万之众,皆是锐卒精兵。若天下有变可长驱南下,图霸中原。
燕王整饬法令,淘汰苛政,以为修养黎民,如今坐在这龙城新都和龙宫里,自矜之情意欲言表。
随着侍者一声高亢的上朝之声。众臣穿宏光大门,鱼贯进入前殿,燕王坐在这崭新的大殿俯视群臣,接受群臣的三跪九叩的大礼。
这龙城新都首次大朝便是为慕容霸举行冠礼与都乡侯之封。
在宏光门与前殿的广场之上,设置高台,燕王已在高台处等候,慕容霸缓缓拾级而上,走向高台。
平伯上前宣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兄弟具来,咸加尔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敬慎威仪,惟人之则,寿考维祺,永受景福。”
内侍上前奉衮冕服,进贤冠,双珮山玄玉,金印紫绶,形制类比亲王。霸儿接过,戴冠易服接受百官朝贺。
礼毕,燕王与众臣和王公,退入到前殿内,举行大朝会。
只听到内侍喊道:“霸儿上前听宣。”
慕容霸迈步拱手,“儿臣在”
燕王示意平伯宣读诏令:“少子慕容霸,忠勇体国,不惧强暴,天纵英才。于灭宇文一役中,斩杀敌将涉夜干,立下殊勋,今封为都乡侯以为褒奖。”
“儿臣谢父王。”慕容霸跪下接封,接受诏书。
慕容霸正欲起身,却听到侍者再有诏令。
“诏命:慕容霸为我燕国徒河镇将,保我燕之南境,以为国之屏障。燕王十三年。”
燕王大声说道:“霸儿,接兵符。”
“儿臣领命,以抗石赵,保我南疆无虞。”慕容霸慨然领命,起身接过内侍传递过来的兵符。
“霸儿,如今我燕国已遣都龙城,欲大争于天下。今之徒河乃我南部锁要,独挡石赵,如今四海皆平,只石赵为大患。霸儿,你在任上定要整固城防,多加防备,以保我燕国无忧啊。”
“儿臣定不负父王之托,定不让石赵踏入我燕国半步。”
众臣皆贺燕王英明,预祝慕容霸在徒河之任上能立殊勋。
只见世子慕容儁款款上前,向慕容霸说道:“霸弟,国之要害在徒河,望你能扬我燕军之威,莫要有失啊。”
“世子,燕王。”慕容霸向两人躬身,执笏板拜道:“臣定不负燕国。”
“霸弟,吾本欲为之践行,无奈今我燕国方迁至此新都,诸事烦扰,恕不远送。”世子一手执笏板,一手抚腰带,神色严峻。
“世子切莫为此事烦忧,国事为大。”慕容霸收起笏板,向燕王、世子先行告退,整顿所部兵马,于今日向徒河开拔。
世子慕容儁看向一旁的慕容评、慕舆兄弟,及其一干党羽,皆相视而笑。这慕容霸不在燕都,不在燕王身侧,可谓幸事。
燕王远远的看着慕容霸离去的身影,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这新都大朝,要定燕国以后之基调。只见他安坐于大殿,与众臣说道:“自古天下,国之所以兴者,唯农与战也。今我燕国兵势、土地犹多,然荒芜者亦甚众,孤欲开垦地力,以充国用。”
大司农刘斌上前道:“燕王深谋远虑,我燕国之幸也。古云:善为国者,仓廪虽满,不偷于农。今天下纷扰,兴兵甚多,应趁此承平之时,积蓄粮草以备无虞。”
只见宋该也上前说道:“今我燕国新都田地荒芜者众,耕牛亦备之,使牛假于贫民,使佃苑中,税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税其七。则人安其地,地尽其力,吾燕国财货军资皆能备也。”
燕王赞许的点点头,已然离开御座,指示有司欲以此草昭,颁行天下。
却见堂下一人愤然挺身而出道:“宋常伯所言大谬。”
燕王定睛一看却是记室参军封裕,其人慨然而立,鄙夷的看了一下宋该,向燕王禀道:“臣闻圣王之宰国也,薄赋而藏于百姓。古者什一而税,天下之中正也。降及魏、晋,仁政衰薄,假官田官牛者不过税其什六,自有牛者中分之,犹不取其七八也。自永嘉以来,海内荡析,武宣王绥之以德,华夷之民,万里辐凑,襁负而归之者,若赤子之归父母。是以户口十倍于旧,无用者什有三四。及殿下继统,南摧强赵,东兼高句丽,北取宇文,拓地三千里,增民十万户;是宜悉罢苑囿以赋新民,无牛者官赐之牛,不当更收重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