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你是蓝衣社!”
“废话,要不是为了等孩子生出来以后能和你肩膀一边齐,我会加入蓝衣社吗?”
那一瞬间,温婉停止了所有争吵,看着许锐锋问道:“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是。”
许锐锋解释道:“自打你往床头、门后、厨房藏枪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谁家好老娘们往门板后边藏撅把子,往行李箱里塞‘氰、化钾’啊。”
温婉气不过的抡拳头就往下砸,可她怀孕的身子能有多大力量,一拳拳砸下来像是撒气一样甩动着头发,累到气喘吁吁才停手问道:“那你怎么不说呢?”
“我说啥?一个成天用‘发报机’给红党发电报的人,我和你说啥?你们玩的是理想,我是拿人命换钱,咱俩在一个台阶上么?”
温婉似乎抓到了什么灵感似得:“那你说出去走垛……”
“杀张红岩去了。”
“那你说在马帮喂牲口……”
“杀白建武。”
“那你……”
“没了,我一共就蒙你两回。”
温婉想起了许锐锋身上的枪伤,和那天晚上回家以后身上的酸臭味儿,仿佛一切都明白了。
“可你为什么就非得投降呢?”
那种惋惜,打心底里抽出来时,实际上是一种不负责任,当温婉忽然想到自己从被捕至今身上都没挨过日本人的任何鞭子,马上闭上了嘴,乖乖的绕回到许锐锋身后。
她知道了。
这个坐在轮椅上,直到现在站都站不起来的男人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继续往前,温婉在复杂的情绪包裹中再也张不开嘴了,这个男人刚才哪怕提一句‘我要是不投降,你和孩子就都没了’她都会觉着对方没出息,可人家不光没提,还完全不给你大义凛然的说‘谁告诉你我怕死’的机会。
在温婉眼里,许锐锋肯定不能算铁骨铮铮,但,已经不是她能责怪的了。
金山银山就在许家门前堆着,可这俩人跟没看见似得根本不瞧一眼,直到走向连院墙都坍塌了一半的裁缝铺前,温婉所有回忆都涌上心头,睫毛很快被泪水打湿。
她记得在这个院落里自己和绣娘所相处的每分每秒……
“去,伸手去井边上摸一块凸起的砖,慢慢把砖拿出来,在砖底下压着一份东西,把那东西给三木。”
许锐锋刚说完这句话,三木立即叫停:“许桑。”
老许都没在意的回头道:“要不你来?”
三木不说话了,张自强的自爆直到今天都让三木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当初没有走出那个院落,他很可能已经被炸死了。
温婉怀疑的看向许锐锋,老许赶紧给了她一个眼神,那一秒,温婉迈步走向了裁缝铺后院的井口,慢慢悠悠的将手伸了下去。
当那张纸被掏出来,温婉低下头去看纸上的文字,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抬起了头望向许锐锋。
这是日军的运输时刻表,从哪出发、何时到达写的清清楚楚……
温婉终于明白了许锐锋为什么说会在宪兵队内看见绣娘,原来她并不是折在‘肃正计划’中,而是为了这份东西。至于自己男人的投降,应该也是为了这东西,那么绣娘在宪兵队中和老许的交流会不会是……
许锐锋在瞪她,用前所未有过的态度,整张脸十分严肃。
温婉立即低下了头。
她过目不忘的本事除了奉天的旧领导外,连绣娘都不知道,如果说老许发现了自己和组织联系的电报,那很可能会分析出这一条。也就是说,这一次的投降,是在重伤之下没有办法的妥协,只有如此自己才能接触到这份信息,才能将其牢牢印在脑子里。
扫过一遍后,温婉连第二遍都不敢看把东西叠好送出,可她并没有交给三木,很不在乎的塞进了许锐锋手中。
那时,老许看着三木伸出手:“三木少佐,东西现在就在我这儿,我们家和温老六一家的赦免令呢?”
三木伸手解开军装上衣口袋,将那张文件交到许锐锋手中时,老许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我们可以走了吧?”
“请便。”
三木在街头掏出打火机,背着风将这张纸点燃时,捏着纸张的手直到所有文字都烧成了灰烬依然不肯松开,像是再给自己上最后一份保险。
如今,城里所有的红党都死光了,这东西也化为了灰烬,只要在杀了许锐锋这个知情人,整件事将会彻底烟消云散。
就在温婉推着许锐锋的轮椅走入自家院门的片刻,三木冲着他喊道:“许桑,千万别忘了身体养好以后要去北满监狱报道,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是北满监狱的典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