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虽然脸都扭成了苦瓜,但围观的长沙百姓却纷纷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自从孙绍入主长沙以来,长沙不仅再无战事,还将长沙郡从一个接近蛮荒的穷困下郡,发展成如今天下有数的富庶大郡,让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如此公绩,天子如此重赏孙绍乃是理所应当。
至于那些毫无意义的特权,他们也只觉得是天子厚爱,只有陈震、庞统等长沙官员,个个面色不善,愤怒的盯着毛玠。
毛玠对于百姓的赞美和孙绍文武的愤怒统统视而不见,只是稍一停顿后,便又拿出一份诏书大声念道:「建安十六年五月,天子再诏曰:曹公曹操,忠心朝廷,功在社稷,与长沙侯孙绍同为社稷之臣,朝廷柱石,相互攻讦,实为不妥。天子令曹公与长沙侯休止干戈,罢兵言和。曹公有女,芳名曹节,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可配长沙侯少年英雄,自此两家结朱陈之好,同心协力,共扶汉室!」
不只是孙绍一下子呆住了,孙绍身边的庞统、陈震、黄忠个个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之后,孙绍眉头紧锁,大声道:「天子厚恩,孙绍万谢,必定更加勤勉,上不负天子,下不负百姓。但孙绍已经婚配,妻子贤惠,夫妻恩爱,请天使回禀天子,此诏恕孙绍不能奉命!」
围观的百姓也瞬间陷入呆滞,不过回过神来之后便纷纷交头接耳,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则是连连摇头,甚至有人轻声大骂天子昏庸。
只因太守夫人黄月英,对内贤惠,对外贤明,深得长沙百姓爱戴,听闻天子乱下婚旨,顿时纷纷不满。
对于孙绍拒绝的态度,毛玠早已经有所预料,他并不慌张,而是低声道:「侯爷,你口口声声继承皇叔遗志,匡扶汉室,天子厚赏在前,赐婚在后,如此美事,侯爷若当众抗旨,那便是目无天子,敢问侯爷如此蔑视天子,可是匡扶汉之道,可是为臣之道?」
孙绍愤怒的站起身来,怒视毛玠。
毛玠怡然不惧,与孙绍眼神剧烈交锋,同时继续说道:「此事曹公已然允诺天子,侯爷若是拒绝,便不仅仅是蔑视天子,更是对曹公的羞辱,对曹氏的羞辱!即便曹公宽宏,只怕曹氏众将也不会答应,必与侯爷不死不休!侯爷,是两家结好,罢兵言和,还是兵戎相见,不死不休,请侯爷三思!」
毛玠语带威胁,更是火上浇油,让孙绍怒意更甚,庞统这是第一次见孙绍如此愤怒失态,连忙起身拉住孙绍正要拔剑的手,在孙绍耳边轻声道:「主公,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不可冲动行事!」
孙绍狠狠地瞪了庞统一眼,那森然的眼神让庞统心中一惊,知道孙绍此时并非演戏,而是动了真怒,但庞统也是刚直之臣,他问心无愧,坦然的与孙绍对视。
庞统清明的眼神让孙绍也从愤怒之中清醒过来,他知道庞统绝对是为他着想,自己的怒火不应该向着庞统。
孙绍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士元,适才失态了,请士元见谅!只是此事我万万不能答应,当初追回月英之时,我便在月英与岳父面前折箭为誓,此生必要让月英幸福,如今成婚不足五载,我岂能有负于月英!」
庞统一怔,他原以为孙绍是因为此事乃是曹操设计逼迫,让孙绍觉得被威逼胁迫,这才如此愤怒,没想到孙绍竟然是为了黄月英。
庞统一时无语,他之前觉得孙绍简直就是明君典范,几乎没有弱点,没想到孙绍竟然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
毛玠冷眼看着孙绍与庞统交头接耳,既不过问,也不让步,依旧高高举起诏书,再次大声道:「请长沙侯孙绍接诏!」
围观的百姓也觉察出情况不对,开始窃窃私语,庞统见状,劝道:「主公,不妨先行应下,私下再与曹操谈判,否则当众抗旨,拒绝曹操,若曹操当真恼羞成怒,后果
不堪设想!」
陈震也上前劝道,只有黄忠横眉冷对,怒视毛玠,他视黄月英如同亲生女儿,对毛玠自然是恨屋及乌。
孙绍轻声对毛玠道:「孝先先生,若我先接下诏书,结亲之事是否可从长计议?」
毛玠见孙绍态度松动,微笑道:「曹公曾言,只要侯爷接下诏书,万事皆可商量,还请侯爷先接下诏书,莫让下官为难!」
曹操这一手打了孙绍一个措手不及,孙绍之前行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但毛玠突然发难是他始料未及的,此时他根本没时间仔细思索,听毛玠说可以商议,也只好硬着头皮从新单膝跪下,双手上举,道:「孙绍接天子诏,万谢天子隆恩!」
毛玠这才微笑着将诏书放到孙绍手中,然后满脸含笑,双手作揖,连道恭喜,孙绍也只能强颜欢笑。
孙绍亲自领着毛玠,直达馆驿,到了馆驿后,孙绍不等毛玠休息,立刻屏退余众,召毛玠商议。
毛玠刚刚进入驿馆,还没有安排休息,便被李异找到,要求他立刻去见孙绍。
这种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上,毛玠自然不会计较,立刻将安顿车队的事情交给副使,自己则跟着李异来到孙绍所在的房间。.
孙绍端坐主位,房中只有庞统、陈震与黄忠相陪。
李异让毛玠入内,然后拦下了毛玠后面的人,并且亲自关上房门。
毛玠步入房中,孙绍起身挤出一丝微笑,道:「先生远道而来,未及歇息,便请先生前来议事,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毛玠满脸笑容,拱手道:「侯爷哪里话,如今曹公与侯爷都是一家人了,毛玠既是曹公属下,侯爷也无需见外!」
孙绍略带尴尬,拱手道:「先生,孙绍如此急切与先生商议,便是想请先生回禀曹公,结亲一事,还请曹公收回成命!」
毛玠闻言大惊道:「侯爷此言何意,莫非是要悔婚不成?」
孙绍皱眉道:「先生言重了,绍并未答应婚事,之前与先生言从长商议,先生如何忘了?」
毛玠闻言更是大摇其头,道:「侯爷休要诓我!我说的是只要侯爷接诏,万事皆可商量。侯爷既然接诏,自然是应承了婚事,侯爷既应承了婚事,那么曹公与将军便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自然万事皆可商量。侯爷既不愿意,为何要接诏?如此出尔反尔,岂是明主所为?」
孙绍一时语塞,知道自己一时不慎让毛玠成功玩了一把文字游戏,如今毛玠贼喊捉贼反咬一口,孙绍脸都绿了,狠狠地一拳打在桌案上,拂袖而去。
孙绍快步走出门口,任由庞统等人在身后呼唤,他却置若罔闻,出了驿馆便骑上马,带着李异回府去了。
孙绍快马加鞭回到府中,便见到毛玠使团的华丽马车正停在府门口,孙绍也不理会,将马鞭丢给李异,便疾步入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