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归城。
面对着已经近在四十里外的荆南军,高沛终于相信孙绍真的敢来攻打益州。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有消息传来,孙绍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对益州动兵。
这个消息却被高沛嗤之以鼻,在高沛看来,孙绍夹在曹操与孙权之间,自保尚且吃力,怎么可能会有余力来进攻益州?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孙绍来了,他也不怕。秭归城易守难攻,他率领着三千精兵镇守此城,孙绍即便是有十万兵马,他也能抵挡一阵,更何况区区荆南,就算全部兵力都来,能够凑得起十万兵马吗?
自以为看清了局势的高沛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直到荆南大军在西陵休整完毕,浩浩荡荡开向秭归的时候,高沛才意识到孙绍真的可能来了。
高沛立刻关闭城门,对整个秭归城施行戒严,并且向东方派出大量斥候,打探荆南军的动向。
黄忠率领的荆南军前锋行军速度并不快,他们也没有躲躲藏藏,仿佛这不过是以此普通的行军,而不是即将攻打一个易守难攻的城池。
秭归城的斥候也很快打探清楚,荆南军此次由孙绍亲自统领,以黄忠为先锋大将,总兵力大约两万人马。
得知此消息的高沛长出一口气,大笑着对手下道:「好一个目中无人的孙绍,区区两万兵马便敢向益州进攻,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当我益州无人也!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就凭借咱们秭归的地势,只要我们不盲目出战,孙绍带多少兵马都是徒劳!听说这孙绍自起兵以来从无败绩,这一次,咱们就要在秭归杀一杀他的威风!」
秭归将士见高沛如此胸有成竹,想到秭归城得天独厚的地势,顿时气势高涨,纷纷附和着要好好给孙绍一个惨痛的教训。
荆南大军中,孙绍与法正并轡而行,孙绍有些不解的问法正:「孝直,你为何不让我多带一些人马,咱们两万人就想打下益州,兵力是不是太薄弱了一些?」
法正笑道:「主公,兵贵精而不在多,咱们这两万精兵个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其战力远超益州军,就这两万精兵,即便与四五万益州军正面对垒,咱们也未必会败!」
由于荆南人口相对中原和江东都比较少,精兵政策一直是孙绍对军队的要求,兵贵精而不在多的道理,但仅凭这一点,孙绍并不认为能够拿下益州,他摇头道:「我军战力如今比之曹军也毫不逊色,如孝直所言,以两万正面硬撼五万益州军,我也深信我们能战而胜之!然,益州国富民强,人口超过百万,当真全力征召,兵马不下三十万,咱们只带了区区两万兵马,我还是觉得太过托大了!」
面对孙绍的质疑,法正也不气恼,反而奇怪道:「主公既然心有疑虑,为何还会采纳臣的建议?」
孙绍看着法正,真诚道:「因为你在益州生活了几十年,必然比我更懂益州,你的建议,是经过深思熟虑,必然有你的道理。我虽然一时想不明白,却并不妨碍我对你的信任!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究竟是如何考虑的,也该跟我说清楚了,否则我如何向其他将士交待?」
法正在马上拱手回道:「主公如此信赖臣,臣肝脑涂地,方能报答!主公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益州若是全力动员,其兵力绝对超过三十万人,那时候休说是我们两万人马,就算举荆南之力,也未必能战而胜之!其实臣之所以让主公只带两万兵马,就是不愿面对如此情形。」
孙绍静静的听法正解释,不过即便听到这里,孙绍还是没有听明白法正的意思,法正见状继续说道:「臣久居益州,深知益州豪族,虽然名声不如江东四大世家,但各族若是合兵一处,其兵力甚至要胜过江东世族。这些豪族平时相互倾轧,争斗不休,若是有益州外部势力入侵,若是该
力量不强,仅能打击一方豪族,那么其他豪族便会作壁上观,幸灾乐祸,但若是这个力量过于强大,威胁到了整个益州,那么这些豪族便会串通一气,暂时放下成见,一致对外。主公刚才说了,以两万对五万益州军,我们当能战而胜之。若是举荆南全力与益州全力争锋,胜负却是五五之数。所以臣以为此番伐蜀,其取胜之道不在于兵多,而在于以优势兵力,将益州豪族派系各个击破!」
法正说到这里,孙绍终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孝直的意思是,若是我们伐蜀兵力太多,会让益州所有势力感受到威胁,联合起来抵抗我们,而我们只带两万兵马,他们就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由我们将眼前的敌手击败,如此以来我们虽然兵马少,但面对的敌人战力也始终在我军之下,就可以将他们各个击破!」
法正笑道:「臣正是此意,除此之外,臣以为那些被我们击败的豪族,主公也可以将其收服或者与之联合,如此一来,则我军越打越强,益州越打越弱,此消彼长,待到敌人发现情势不对的时候,我们在益州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刘璋派系,到那时候,益州或许可以不战而定!」
孙绍击节赞道:「高明,高明啊!以孝直此策,我们便可以用最小的力量攻伐益州,也能尽可能少的与益州人结仇,甚至让我军能够留下更多的兵力守卫荆南,真乃一石三鸟之妙计也!」
法正微微一笑,孙绍却觉得自己让法正作为此次伐蜀的军师,确实是找对人了,若是庞统作为军师,虽然他的才智并不比法正逊色,但他对益州并不像法正这么了解,未必能够制定出这样一举多得的策略。
法正忽然又想起一事,提醒道:「主公若是想要被击败的派系豪族尽快与我们合作,则必须要在战斗中将我军军威打出来,让他们看到我军的实力,主公万不可为了与蜀人少结仇而心慈手软!」
孙绍豪气冲天大声道:「孝直所言极是,我军不仅要胜,还要胜得干劲利落,让益州人知道我军的强大!」
荆南军先锋大军此时已经抵达了秭归城下,只不过跟孙绍在后方豪气冲天不同,黄忠的先锋军在攻打秭归的时候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黄忠领军一路直达秭归城下,不待营寨扎好,黄忠便越阵而出,亲自在秭归城下邀战。
高沛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放弃秭归城的天然优势,出城与黄忠交战,他早就打定主意据城死守,要借助城池地利优势,让荆南军耗死在秭归城下。
对于黄忠的叫战,高沛下令全军无需理会。
黄忠见高沛不敢应战,便让手下将士在城下大喊:「高沛匹夫,无胆鼠辈,爷爷已经年过六旬,尔等却不敢对阵,如此怯懦,枉为一军主将。不如回家去,给爷爷绣一朵花儿来!」
高沛反唇相讥,破口大骂道:「苍髯老贼,皓首匹夫,死到临头,尤不自知!本将念你活到现在并不容易,饶你不死,赶紧滚回家去,打一副棺材,好好躺着等死吧!」
黄忠闻言大怒,须发倒竖,对着高沛就是一箭,奈何城墙太高,距离太远,这一箭甚至没有射到城楼上便软趴趴的掉了下来。
城上的守军见状更是哄笑不止,高沛对着黄忠还了一箭,他居高临下,箭倒是射到了,不过被黄忠轻松闪过,高沛也不着恼,大笑道:「老贼,你还是省点力气留着打棺材吧!这一箭不过是小小的警告,你若再敢上前,必让你死于箭下!」
黄忠暴跳如雷,愤怒之下下令攻城,但荆南军却连一架高度能够搭到城头的云梯都没有,数百将士冲到城下,只能相互干瞪眼。
高沛又好气又好笑,下令城上一起放箭,荆南军幸好都带着盾牌,只能在箭雨之下狼狈而退。
城上守军见打退了荆南军的进攻,纷纷欢呼
,士气高涨。高沛更是对着城下狠狠吐了一口浓痰,骂道:「狂妄的老贼,连一件像样的云梯都没有还想攻打秭归!当真以为老子是傻子,会中了你的激将法,出城与你决战?」
高沛麾下将校纷纷附和,高沛与其他将校都在城头观望,却见黄忠下令退兵下寨,只不过荆南军只退了区区十里便开始安营扎寨。
一元小将见状立刻道:「将军,老贼下寨距离如此之近,不如咱们晚上在干他一把大的,要是能以少胜多打败黄忠,主公必有重赏,咱们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高沛狠狠的瞪了小将一眼,骂道:「蠢货,那老东西此番叫骂不成,就等着你出城去劫营呢!你要去自己去,老子的弟兄可不会跟你白白送命!」
那小将讪讪不敢顶嘴,高沛又看了许久黄忠军动向,但见黄忠军扎营之后依旧让士兵不断的砍伐树木,不由冷笑道:「这个时候才想着造云梯,当真可笑!之前还听说黄忠在长沙颇有威名,如今看来不是浪得虚名便是老糊涂了!孙绍以此人为先锋大将,安能不败!」..
众将连连附和,高沛又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出城作战,只需谨守城池即可,众将齐声应诺。
这时候刚才那员小将又问道:「将军,敌军来势汹汹,你看今晚要不要加派兵力守城?」
高沛大笑道:「那老贼还等着咱们晚上去劫营呢,今晚必定安然无恙,何须让兄弟们白白辛苦?传令下去,只需正常防备即可,勿须画蛇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