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见周承水风尘仆仆、脸色惨白。虽然对这种滑头不可轻信,不过眼下只查出庞叔礼一干人意图谋反。
现在除了等秦军到来进行粗暴的军管外,实际上所有线索都已经中断了。
既然遇见周承水,不论对方是真的落难还是布置骗局,至少还有据可查,不至于陷入僵局。
因此,对于周承水的出现,秦扬并未展现出极大的敌意。
三人现在还在华陵城外的坟地之中,半夜三更实在不宜在此叙话,先走出这里再说。遇到秦扬和天心,周承水也壮大了几分胆气,并凭借着讲话转移注意力,不去看那些瘆人的坟头。
“大侠,你刚才的手段我都看见了。您是天上来的人吧?太好了太好了,三城有救了。”
秦扬自然听得懂周承水所说的“天上”是什么意思。此人虽然油嘴滑舌,但心如九窍玲珑。
早在汉阴城时,周承水就留下后路,虽然交割进行的非常隐蔽,可久而久之,自然知道的越来越多。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是因为强龙还不足以吞天灭地,一旦“真龙”降临,天威之下,这些地头蛇终究是些虾兵蟹将。
见秦扬默认,周承水继续说:“大侠,规矩我懂。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原来,当初汉阴府找周承水做事时,他就已经打起自己的算盘。他并未一口答应,而是拖延了三天。三天内,除了坚持不走的母亲外,其他妻儿老小都被暗中送往永安生活。
而后,他开始帮汉阴府做事,内圈里的人互称“外账先生”。他本是商人出身,对收账借款熟门熟路,而且他从不动一分钱。汉阴府暗中多次查他们这些外账先生是否中饱私囊,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在账目上做手脚,可周承水从来没被查出过问题。
听到这里,秦扬不禁疑惑:“看不出你还是个两袖清风的人?”
周承水尴尬一笑:“大侠,我必不是你说的那样。这世道,两袖清风的人早就被贪官害了。”
秦扬眉头一挑:“你是指谁?”
“我只是胡乱一说。接着刚才的话——”
其实周承水并非清廉之人,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更加聪明。其他人手上走了这么多的现银,很难扼制贪欲。
可周承水明白,这些银子偷到自己手里就是催命符,上面的钱一分一厘都动不得。
所以,他明面上本本分分地替官家收贷,可背地里拿着官家的名头收购土地房屋。卖家被他狐假虎威吓住,自然只能忍气吞声低价卖出。
周承水收购土地房产后,一半自己开张做买卖,另一半租出去。久而久之,在汉阴城以及周边县郡开了三十多家酒楼、客栈、乐坊。
不过这一切都是暗中操作,赚的钱也全都送到永安家人手上。而且周承水极其精明,为了不引人怀疑,一方面让代理之人打点好上下关系,他自己则依旧住着小房、吃着饺子,在外人眼中充其量是条帮官府的走狗。
三人已经走出坟地,此时天心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插话:“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个富商巨贾。”
周承水态度愈加谦卑:“咱大秦东北不太平,有人遮住了天眼,我这种小民只能多个心眼,才能苟且偷生。”
“哦?”
天心看着周承水,问道:“那你现在为何言之不尽?”
周承水突然跪在雪地里,叩首道:“是我之前瞎了狗眼,冲撞了二位。刚刚在密道里,我看到了大侠的手段,您二位定是来替天查办的贵人。”
秦扬看向天心,见天心点头示意,就拉起周承水:“按律法,你帮助过那些逆贼,罪该万死。不瞒你说,我们见过你母亲了。”
周承水双肩不由颤动,低下头:“那我娘——”
“不必担心,你母亲将你之前的账本给我们看了,我们并未为难她。”
秦扬又看了一眼天心,随后说:“法不容情,但圣君以孝治天下,念你是个孝子,若将功补过,戴罪立功,将来有机会网开一面。”
周承水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大侠,我这人生平没什么本事,但是最识时务。我人在此地,迫不得已才和他们同流合污,可我知道总有一天会降下天罚,若是螳臂当车,全家全族都要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