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就因为性恶论,主张更靠近法家,荀子是不能入祀孔庙的。
对“自己人”尚且如此残忍,墨子也杨朱,尤其是杨朱,被儒家骂了两千多年,柳淳公然以杨朱传人自居,文官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们已经盘算好了,杨朱的,败坏人心,天子定然不喜,他们只要施加压力,拿出众志成城的气势,天子定然会妥协,到时候就杀了小奸臣,以正人心。
一定要用柳淳的脑袋,告诉所有人,天下除了孔孟之道,就没有其他的问,也不需要有其他的问,半部论语治天下,明白了圣贤的微言大义,天下间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
“柳先生真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吗?”
李无瑕痴痴望着皇宫,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宫门外面,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最糊涂的人,也知道这是一场生死较量。在他们的脑袋里,此刻大殿上,必然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火爆异常。
只是他们都想错了,自从被宣入宫中,柳淳就没什么话,起初老朱问他,是否以郭氏门人自居,是否过,问来自杨朱和墨子,柳淳都坦然承认,也不做辩解。
他这个态度,让文官那边更加肆无忌惮。
都察院,六科,翰林院,国子监……这帮人轮班上阵,切齿痛骂,从杨朱骂到柳淳,再从世道人心,骂到诗词歌赋……总而言之,柳淳给杨朱招魂,居心叵测,就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朱元璋听够了文官的慷慨激昂,扫了眼柳淳,他突然发现柳淳的嘴角居然在笑,没错,这小子笑了!
难道他还能翻过来不成?
老朱突然来了兴趣,他也想知道,柳淳这小子,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货!
“柳淳!”
“臣在!”
“你听见诸位大人的话了吧?他们要朕杀了你,还要灭你的九族,你有什么辩解之词?”
柳淳撩起官袍,跪在了地上。
“启奏陛下,诸位大人之言,振聋发聩,如黄钟大吕,让臣茅塞顿开。臣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赎罪!”
朱元璋大惊,这小子这么快就认输了?
“那你打算怎么赎罪?”
“启奏陛下,方才诸位大人了,杨朱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也就是,杨朱自私自利,自甘堕落,贪财吝啬,与禽兽无异。臣痛定思痛,臣恳请陛下,收回我们父子免赋免役的特权,家父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臣作为经历官,愿意和普通百姓一样,官绅一体纳粮!”
“再有,臣曾开办大宁铁厂,办厂之初,臣恳请朝廷,减免税赋,今天,臣受诸位大人的指点,痛改前非,臣不能占朝廷的便宜,不能一毛不拔!臣愿意纳税,而且臣觉得,三十税一太少了,可以提到十税一!”
“还有,如今银行发展,交易频繁,臣斗胆交易,陛下征收印花税,充实国库。”
“臣还觉得,天下穷苦人太多,经过二十年的太平,百姓生息繁衍,好多地方,出现了田地兼并,臣再向陛下谏言,立刻重新丈量土地,再次按照丁口,均天下之田!”
……
柳淳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金殿,就剩下他的声音在回荡。
最初老朱还在震惊,但很快老朱的眼睛冒出一道光,然后就老神在在,他也笑了。在一旁的朱标偷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砰砰乱跳。
“行啊,臭小子!你是个人物!一个必死之局,都让你给翻过来了,孤服了!”
在所有官员当中,最放松的就要数刘三吾了。
他急吼吼赶来,是想替柳淳辩解开脱,可一上来,柳淳就被动挨打,一句话不敢反驳,老先生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可当柳淳滔滔不断,把他的主张提出来的时候,刘三吾暗叹了一口气,完了!百官败了!
而且是败得很惨很惨那种!
到底,还是立身不正!
你们抨击杨朱,得好听,可杨朱只是讲了,不像某些人,确确实实做了!还有什么脸面骂人呢?
果不其然,就在柳淳滔滔不断着的时候。吏部天官詹徽怕了,废除宰相之后,他是百官之首,权柄最重,肩负朝野之望。
他带着人,气势汹汹杀来,结果让柳淳三言两语就给击败了,还活不活了!
“柳淳,你一个区区的地方经历官,怎么敢妄言天下大事?陛下体恤士人,鼓励读书,故此减免税赋徭役,是天心仁慈。三十税一,也是陛下休养生息的善政,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还有清丈田亩,重划土地,更是劳民伤财,有百害而无一利。你所言,皆是荒唐之论,不值一提!”
柳淳轻笑:“天官果然见识高明?下官想请教,什么才不荒唐?莫非,享受着免赋免役,甚至可以携带商品往来南北,也不需要纳税。家中子弟繁衍生息,四处霸占土地,仗着功名在身,不交一斗粮食,不服一日徭役,这就不荒唐吗?嘴上孔孟之道,所作所为,尽是杨朱理。”
柳淳突然笑呵呵道:“我自己的问来自杨朱,提到了他,你们就气急败坏,跑到陛下这里告状,还要杀我?其中的缘由,不是杨朱不对,而是我不该泄露你们的机密吧?”
“诸位大人!要起来,谁才是真正的杨朱门徒,恐怕真要好好推敲,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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