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觉得，老爷子除了真老了，多少还有些心病的缘故。</P>
能熬到阁臣的，即便年岁老了致仕，也多是荣养，比如张英似的。</P>
到了伊桑阿这里，受索额图的连累，连儿孙的前程都无法保障，心中抑郁也是正常。</P>
这回万寿节，御前赏了伊桑阿新书。</P>
可见御前是顾念老臣的，伊桑阿的心病也能去了一半。</P>
九阿哥先看着伊都立道：“出门在外，不要与人置气，强龙不压地头蛇，被欺负了，回头爷给你们出气，自身安全为要。”</P>
“奴才省得。”</P>
伊都立恭敬应了。</P>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是你阿玛独子，却是你额涅独子，爱惜己身，也是孝道。”</P>
九阿哥不喜赫舍里家人，对于伊都立的生母也觉得一言难尽。</P>
纯粹是读书读傻了，不通人情世故。</P>
不过对于伊都立，他还是没有恶感。</P>
少年才子，本可以自傲，伊都立却无酸腐气儿，办差也踏踏实实的。</P>
家道中落，他也泰然处之，没有怨愤，对父母依旧恪尽孝道。</P>
孝子，什么时候都值得敬重。</P>
伊都立带了感激，道：“奴才谢九爷教诲。”</P>
九阿哥又望向阿古拉，道：“你也是，你玛法跟玛嬷都守着你过日子，你破个油皮觉得没事儿，两个老人家就要提心吊胆、吓个半死。”</P>
阿古拉家只是寻常旗丁，可阿古拉却是长辈的命根子。</P>
九阿哥对阿古拉这里，都要多问两句。</P>
阿古拉憨厚道：“九爷放心，我们带了好些人。”</P>
他这边家里给安排了三个人跟着，伊都立那边是八个。</P>
九阿哥道：“行船走马三分险，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儿，不许纵马，不许赶夜路，不许偏了官道！”</P>
说到最后，他带了郑重与严肃。</P>
伊都立跟阿克拉都垂手应了。</P>
九阿哥才道：“那就各自家去吧，好好休整休整，明早出发，正好现下不冷不热的时候。”</P>
两人应声，退了出去。</P>
九阿哥过来，安排两人出差是一件，跟蒙古房要内馆与外馆的卷宗是一件。</P>
他是看今年冬天进京轮班的都是什么部，距离京城远近大概是多少里，这路上台站铺陈了多少。</P>
看得差不多的，他就抄写下来。</P>
这是官烧锅的第一批客人，就是不知道每部能要多少斤的酒水。</P>
他抄着抄着，就有些不耐烦，看着毛笔跟纸运气。</P>
两个笔帖式是不是要少了？</P>
这一打发出去，身边都没有人使唤了。</P>
这两人放出去，可是按照一个月的时间估摸的。</P>
难道这一个月之内，要自己整理抄写文档？</P>
九阿哥撂下笔，揉着手指头。</P>
抄写是不可能抄写的。</P>
是跟哈尔雅图再要两个笔帖式，还是从府下包衣里择人？</P>
何玉柱本在旁边服侍笔墨，一看就晓得九阿哥不耐烦了，就道：“主子，丹大爷在呢。”</P>
“咦？”</P>
九阿哥反应过来，忙道：“叫他进来……”</P>
桂丹在上书房做了十年伴读，功课是倒数的，却是一手好字，全赖平日里帮着九阿哥抄功课。</P>
桂丹被叫进来，听了自己的差事，也是一言难尽。</P>
“爷，上学时还罢了，这当差了，您还躲懒呢？”桂丹道。</P>
“多嘴！怎么说话呢？谁躲懒了，就是不耐烦使唤新人罢了，让你干几天活儿，使不得么？”</P>
九阿哥轻哼道。</P>
桂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奴才是嘴欠了……”</P>
还能如何？</P>
还等着九阿哥给自己做大媒。</P>
桂丹立时殷勤几分，道：“您一边歇着，换奴才来抄……”</P>
九阿哥就将书桌让给他，自己在罗汉榻上坐了，喝了茶水，觉得不对劲，看着杯子，就见里面是莲子芯茶。</P>
“怎么泡了这个？”</P>
九阿哥望向何玉柱。</P>
他不喜苦味。</P>
何玉柱道：“福晋叮嘱的，说天热了，爷这两天有些上火犯眼睛，喝莲子芯茶清热去火。”</P>
九阿哥嘴角挑了挑，觉得嘴巴里的茶水回甘。</P>
四阿哥与五阿哥联袂而来，刚挑了帘子进门，就听到这主仆对答。</P>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真当自己是孩子，什么都让人操心。</P>
五阿哥则是有些惆怅，又有些欣慰。</P>
幸好弟弟的福晋是董鄂氏。</P>
换成了他他拉氏，遇事就躲，不遇事也躲，不言不语的憋闷死人，老九肯定受不了。</P>
九阿哥听到门口动静，转头望过来。</P>
等到看清楚是两位哥哥，他忙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四哥、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