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人愿意接手那个厂子嘛。
她不太相信。
“陈女士?”
电话那边继续传来问话声。
陈慧娟强忍着激动,试探着问道:“请问您说的转让,是全盘接收我们制衣厂所有状况,包括债务吗?”
“是的,陈女士,包括债务。如果接收的话,我们会根据您制衣厂目前的现状,进行一个总体估价。当然,偿还所有债务也在估价范围之内。”
陈慧娟心生惊喜。
听电话里的意思,不仅会将债务还清,还能给她一笔转让费用。
那她就能彻底改变现在的生活状况。
不仅不再担心那些债主整日敲门,而且还能有些额外的补偿,刚好可以解决后续的生活问题。
她急忙对电话说:“请问您在哪里,我们见面谈吧。”
“就在商厦下面的黄桥忆梦茶厅吧。”
“好的,我离那里很近,我们办个小时后见。
“好,待会见。”
半个小时后,陈慧娟按约来到茶厅。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之前家里还宽绰时,经常会下午过来吃点东西,喝点茶,和闺蜜朋友聊聊天什么的。
只是自从黄鹤走后,家里的经济一落千丈,不仅没有多余的钱来消费,而且那些朋友们也逐渐澹出她的生活。
走进茶厅,就看到最里面的座位上有两个人。
一个小伙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很清爽,白衬衣,笑容浅澹。
另外一个人大约二十五六岁,一身黑色西装笔挺飒直,将他修长的身体衬托得更加伟岸和高大。
陈慧娟的注意力落在西装男的身上。
这个人无论是剪裁得体的西装,成熟稳重的笑容和仪态,还是金丝边眼镜后面温和的眼神,都说明他不是一般人。
而另外的年轻人,应该是他的跟班或者下属。
陈慧娟注意到那两人,两人自然也注意到她。
两人正是赵鹏和武清。
现在放暑假,暂时没有什么学习上的事情,赵鹏决定跟着武清一起解决这些事情,顺便了解一些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模式,顺便结识一些人。
但他和武清约定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说话。
对外就以武清的助手或者属下示人。
不管如何,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都不会给别人很强的信任感。
生意场上的人,疑心很重。
谁也不可能将身价托付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武清站起身,看着眼前款款走来的女人。
白色的衬衣,衬衣领口最近特流行花缀,下身穿着条黑色的铅笔裤,脚上踩着松糕鞋。
头发可能刚洗过,发梢还微微有水珠未干。
脖子上戴着金项链,但一看就是那种很老的款式,最近的项链已经很少有这种款式,要更加精致一些。
空气中,还有澹澹的香水味。
不是很浓,微微有点清香,应该还算是不错的品牌。
陈慧娟的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女人,但却有股天然的魅惑之力,主要是因为她的嘴角没有笑的时候也依然微微上翘,眼睛又是那种很细长的眼,单眼皮,配上小巧的鼻子,小嘴巴,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征服的冲动。
估计正是因为这样的容貌,才能吸引突然发家的黄鹤。
虽然只是短短半个小时,但她已经尽可能将自己打扮的风光一些,好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也可能是想在谈判中稍微保持一些底气。
只是,人在落魄的时候,强行释放出的坚强气息其实很容易被人看穿。
武清在陈慧娟走来的几十米内,便对陈慧娟做了大致的判断,包括性格,经济现状以及可能出现的要求等等。
他转头看了眼赵鹏,赵鹏微微点头。
表示,懂得大家都懂。
陈慧娟走到桌前,试探着问道:“请问,您是武先生嘛?”
她直接对着武清说话,没有过多看赵鹏。
二十多岁的女人,潜意识喜欢看的得都是成熟男人。
赵鹏这种十几岁的小年轻,即使长得还勉勉强强,却不是陈慧娟的菜。
最初扫了眼后,就再也懒得看他。
武清微笑着伸手:“我是武清,这是我的助手赵鹏,陈女士你好!”
赵鹏恰到好处去站起身,等陈慧娟和武清握完手后,也和陈慧娟快速握了下手。
武清将名片递给陈慧娟。
陈慧娟接过来打量着上面的职位。
弗可丝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估摸着这个职位应该不低。
她之前没有接触过太多这方面的信息,反正黄鹤能赚钱,她就只负责花钱。
但她们才厂子叫制衣厂,人家却是个公司,她觉得人家从名字就看得出比她的厂子不知强多少倍。
“请坐,您要喝点什么?”武清客气地指着对面座位。
陈慧娟小心将名片放进钱包里,坐下来,莞尔一笑:“龙井吧。”
武清喊来服务员,让上一壶龙井,顺便再补一些茶点。
这种细致体贴的做法,得到陈慧娟的认可,神情也放松很多。
等服务员重新退下去后,武清微笑着说:“陈女士,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这里。今天冒昧打扰您,是因为我公司准备在我们黄桥镇投资建设一个民营企业。
正好从林科长口中得知有您这样一家企业,通过一些初步了解,我们觉得虽然您企业目前经营困难,但还是有挽救的必要性……”
陈慧娟听到林科长,恍然大悟。
这是镇上负责招商的领导,怪不得武清能知道她的厂子。
“……所以呢,我们公司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和您进行协商,若是您愿意出让公司,那我们就能变废为宝,既让您的厂子重新发挥作用,又可以达到我们总裁造福家乡百姓的目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陈慧娟故作镇定。
她对这些事情不太懂,也不知道这个厂子到底能卖多少钱。
她只是个家庭主妇的思维和见识。
之前也有人找她说厂子的事情,但都是要直接把厂子拆掉卖,从而抵债。
这种直接整体收购的人,还是第一次碰到。
她隐约能感受出这就是她最大的机会。
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开车这么好条件的人。
不过……
即使这样,她也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得意。
否则对方看自己情绪很激动,需求很迫切,肯定会想着拼命压价,那最后她就基本得不到什么补偿。
所以,她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抿了口,缓缓放下,翘起二郎腿,从化妆包里拿出眉笔,对着镜子开始修补起眉毛。
边修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转让肯定是要转让,但就看武总您出什么价格。我们的厂子虽然现在情况不好,可曾经也是每月销售四五十万营业额的大厂,您要是出价过低,我肯定不是能接受。”
武清笑得很诚恳:“那是自然。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对黄桥几家民营企业都做过调查,只有您的厂子和黄总的那家副食厂底蕴不错,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所以,我们的诚心您不必怀疑。”
副食厂?
陈慧娟心下暗暗吃惊。
那家副食厂的老板也姓黄,以前黄鹤还在的时候,他们还多有来往。
听说副食厂也在寻找买家。
听这位武总的意思,他是同时对副食厂和制衣厂都有兴趣,那岂不是说,如果她要得太坚决,他们可能就转向去洽谈副食厂?
也是。
副食厂起码有比较成熟的工艺,能直接销售。
但她的厂子破败一年多,里面都是些破旧的机器,一些烂布,实在是没办法和别人相提并论。
“那武总您的价位大概如何?”
武清笑道:“陈女士,我们根据镇上领导提供的数据,您的厂子目前存在很多急需要解决的问题,例如银行贷款,对外欠款,拖欠的员工工资,还有设备陈旧落后,建筑老旧破损等等问题。
其中银行贷款和和员工工资是重中之重。否则,利息继续滚利息,那贷款将成为一个无底洞。
员工工资据我调查,也已经拖欠三个月之久,即使后面厂子无力维持,员工没有上班的工资不算在内,至少要把上班期间的工资结算清楚。那都是员工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您说对吗?”
陈慧娟对厂子的现状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确实欠很多款,也拖欠了员工工资。她点点头道:“武总说的是,只是我们这里的事情您也知道,实在是有心无力,即使把厂子的设备卖掉,也偿还不清这些债务。”
武清摇摇头:“也不尽然。我们收购您的厂子,肯定不会将价格压到您无法偿还债务的地步。就如同电话里说得那样,我们详细核算过您公司目前的债务和资产清单,认为我们公司可以牺牲一点资金,预估一个未来。”
“武总的意思是?”
“就是说,我们可以以超过厂子实际价值进行估价。那样的话,您既一次性还清银行所有贷款,供应商的货款,结清员工的工资,甚至您还可以留出一笔钱,够您几年内的花销。”
“真的?”陈慧娟身子勐地探前,脱口而出,但立刻觉得自己不够矜持,暴露了迫切性,于是重新靠回沙发座椅,强作镇定地说:“那不知道这个价格,到底是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