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四十,齐翌回到办公室,推醒老池:“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啊?”老池睁开眼,眼眶通红,眼白上满是血丝。
齐翌指着茶几上的餐盒:“给你带了小面,等会就沱了,吃完收拾一下,等会儿晓渝要来。”
他哦哦两声,从沙发上跳下地,麻溜地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老池很快就去而复返,坐在茶几边上,嗷呜嗷呜的吞吃着,几口就解决了一盒面条。
齐翌满脸嫌弃:“你也不怕噎着。”
老池吃干抹净:“那不至于……话说郑钦浩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搞明白了吗?”
齐翌嗯一声:“体表除手腕处的切创之外没有任何致命伤,胃内容物和血液中发现过量盐酸曲马多,药盒、铝塑板及水果刀上有且只有郑钦浩的指纹,现场也没有其他可疑人员留下的痕迹,应该不会错了,就是自杀。”
他俩聊了几句,九点整,姜晓渝准时叩响大开的办公室门,抱着笔记本电脑,踩着小高跟的制式皮鞋走到齐翌的对面。
她把电脑放齐翌面前,半死不活地说:“早上好啊。”
齐翌被她深陷的眼窝和重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她好像真的熬了个通宵,不是说着玩的。
齐翌赶紧让她坐下:“我给你泡杯咖啡?”
“不了,等会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想申请补个觉。你要我搜集的资料,基本上查的七七八八了,我从时间顺序说吧。”
“不用,资料给我,我自己看,你赶紧去休息。”
“呃,总结的有点乱,我还是说一下吧。”姜晓渝把屏幕推向齐翌,快速说:“去年的十月十七日,关轶因下腹坠胀感明显,长期腰酸背痛入院诊察,经超声诊断怀疑为子宫平滑肌瘤,后经宫腔镜检查确诊,检查医生就是郑钦浩。
当时郑钦浩安慰关轶,说这是最常见的良性肿瘤之一,不必过于担心,而且因为发现较早,不是多发性的肌瘤,也没有恶变征象,可以保守治疗并随访观察,也可以手术治疗,一般预后都不错,复发率不高。
关轶开了药就回去了,但当天中午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下边很疼,分泌物极多,而且隐隐便血,她以为自己受到侵犯了,就给他爸打了电话,之后电话报警,下午,她爸在巨博上发了帖子。
报警后,法医很快给她做了初步的检查和取证,了解事情经过后认为她只是做盆腔镜的正常损伤,但他们条件有限,无法完全排除受侵犯的可能,又帮她联系了司法鉴定。
次日,她父亲发的帖子掀起了一场风暴,关注度持续上升,夜里就有人开始自发有组织的对郑钦浩进行骚扰乃至于威胁,医院迫于舆论压力,也让郑钦浩暂时停职。
之后舆论持续发酵,司法鉴定中心也加急给关轶安排上了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关轶和她父母向医院及郑钦浩公开道歉,但舆论依然没有平息,甚至酝酿起了阴谋论:
有网民认为,从司法鉴定结果出炉到关轶怀疑自己遭受侵犯,已经过了四天时间,觉得这里有问题,认定机构是在拖延,刻意等关轶身上的痕迹消失了才做鉴定。
这还算比较理智的,更有甚者,干脆认为司法鉴定中心和医院相互勾结,为了名誉不顾青红皂白,说关轶一家认错道歉的太过干脆,可能是被威胁或者收钱了云云。
于是,在阴谋论者的酝酿之下,郑钦浩再一次遭受网爆,而且这次还累及了家人,他老婆儿子都丢了工作,郑钦浩情绪崩溃之下报了警。”
听到这里,老池已经怒不可遏,他用力锤桌子,咬牙切齿地说:“网爆什么时候能入刑?实在不行以诽谤罪或者寻衅滋事罪抓他妈的几个傻逼进来,看他们长不长脑子!”
姜晓渝举双手赞同:“同意,就是代价太小了,才让这帮人如此的肆无忌惮,我绝对支持网爆入刑!”
“之后呢?”
“这种网络舆论事件本就来的快去得也快,郑钦浩报警之后没几天就渐渐平息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十一月三号,关轶一家登门道歉,这事记载于郑钦浩的朋友圈中,他还感慨这份道歉是他这半个月以来感受到的唯一的光,并婉拒了他们的金钱赔偿,只跟他们吃了餐饭,喝了点酒。”
“记在朋友圈里?”老池若有所思:“时间上做不得假,看来关轶她爸没骗我,他们果然和解了……”
齐翌想的更深些,纸团上高频出现的,非常潦草的“贱人、代价”等字眼浮现于他脑海,让他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追问道:“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发展脉络就有点奇怪了……就我查到的,郑钦浩于今年一月初离职,同月月底和老婆离了婚,回了趟老家,就开始周游全国。对了,他也是我们山江人。”
“辞职离婚,周游全国……”齐翌细品了会,问:“原因呢?他的社交账户上有透露出什么信息吗?”
“有些碎片化的信息,可能是心态崩了吧,他再没法以平常心面对患者,同时又干了多年的妇科医生,转别的科室也面临诸多困难。
而且……他这人可能真的比较霉吧,说是周游全国,其实根本没去几个地方。”
老池在边上听着都觉得堵得慌,跑门口抽烟去了。
齐翌也:“所以……即使郑钦浩和关轶真的达成了和解,之后发生的事,也很可能会导致他心态发生逆转,尤其是离婚和旅途处处碰壁,说不定会让他彻底失衡。”
姜晓渝接话:“所以他会选择自杀我完全可以理解。现在的问题在于,他是否兴起过杀害关轶的念头,并为此付出过行动。”
“对,你说到点上了。”齐翌摸出自己的手机,翻出昨晚拍的,在纸篓里发现的纸团照片,递给姜晓渝:“我在宾馆里发现了这个,简单对比了下壁画特征,应该是郑钦浩本人的字迹没错,但看不懂上边写了什么。
刚刚我也给毛主任打了电话,书证鉴定结果可以排除他人仿写的可能,但同样难以确定写的内容。”
姜晓渝接过来看了几眼,同样也只能辨认出几个高频字眼,跟齐翌猜的大同小异:“贱人?代价?为什么?他在质疑命运的不公吗?我感觉他对关轶仍有极大的怨恨?”
“这和他们曾达成和解的事实有矛盾,但这大半年他又经历了许多,曾经解开的心结很可能重新生成,并且系的比之前更紧。”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姜晓渝追问:“这些纸张是在纸篓里发现的?”
“对……”齐翌的头刚点下去,却忽然怔住,脑海里有强烈明亮的电光快速闪过。
他有些激动,猛地站起了身:“不,不对!有问题!纸团怎么会全部都在纸篓里?不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