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姜晓渝一丢抄网,洗过十几次手,朝齐翌走来,先跟宋瑞美打了声招呼,才压低声音说道:“翌哥,都捞完了。”
“齐了吗?”
“不太确定,但应该是齐的,我看着有的零件像颅骨和盆骨。”
“人身上最难啃的两块骨头都弄碎了,肯定用的机械,不过颅骨盆骨形状不太规则,就算用切割机也很麻烦……走吧,过去看看。”
说完他又钻进现场,这次宋瑞美没拦他。看书溂
尸块都已经被堆成了一片,而且根据躯干四肢等不同部位大致作了区分,但他们都不专业,难免有放错地方的,还没洗,姜晓渝怕破坏了痕迹和证据,留着等齐翌先来看看再说。
齐翌戴好手套,目光当先落在头颅那一堆碎肉上,他拿了一块骨头看了眼,又看向盆骨的位置:“看骨盆死者确实是男孩。原来如此……碾碎后再切割的,用了液压机?”
姜晓渝向齐翌要来耻骨联合,拿手机让特警帮忙打个光,借摄像头的微距模式放大观察:
“耻骨联合面呈隆起状,粗糙疏松,沟嵴明显,沟深多孔;耻骨结节骨骺未愈合,可见骨骺线痕迹;联合面下端未形成,联合面与耻骨下支上端之间无明显分界;背侧缘、骨化结界、腹侧斜面均未出现;联合周缘基本未形成……
“此外,死者髂骨耳状面周缘关节缘尚未形成,后区骨质表面光滑;关节面骨质呈细颗粒状,无空隙,有垄状骨嵴,横行结构波浪状,较宽,境界清楚;顶端无变化。”
齐翌侧目看她:“你在干什么?”
“我对法医挺感兴趣的,最近一直在学。”姜晓渝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认真说道:“依据耻骨联合、髂骨耳状面的年龄判定分级标准及评分,套用各自的多元回归方程式就可以计算出年龄。
“比如髂骨耳状面年龄判定的线性回归方程,Y=2.7169+2.4956x1+2.4452x2+4.6……呃,后边的系数记不太清楚了你等我查一下。”
齐翌帮她补齐:“4.6282x3+1.7531x4+1.6039x4。”
“啊对对对,这么难记的数字你居然能记下来,翌哥,你还是人吗……”
“记不下来问题也不大,可以快速对照查询。”齐翌绷着脸:“然后你加一下这串数字。”
姜晓渝打开计算器算半天,懵了:“15.6429?这……怎么会?不是十一岁左右吗?”
“因为你选用的骨骼,基本只能用于推算青春期后的年龄阶段,比如你刚刚的回归方程,最小也是十五岁半,年龄更小的毫无意义。对于儿童,更多是用颅骨、胸骨和四肢长骨来测定。”
“哦……”
“法医不是照本宣科,想要灵活运用起码得把法医病理、人类、物证、毒理、毒物分析、现场和实验等教材嚼烂,再配合大量的实践才行,慢慢学吧。不过你能准确分辨这些骨头的细节,算有点天赋。”
姜晓渝眨眨眼睛,想放弃了,她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平时上班累死了,哪有时间去正儿八经学。
齐翌拿起一块块骨头观察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受害者年龄跟失踪的唐海潮基本相符。
考虑到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太好,齐翌暂时没剥死者手皮摁指纹——直接摁并不可行,断手腐败程度太高,膨胀了不少,皮下含有大量组织液,贸然摁捺指纹很容易把皮肤撕破,导致取得的指纹不完整。
没在尸块表面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齐翌让姜晓渝刮擦了些黏连在尸块表面的粪便装进试管里,让他们把尸块收好带去派出所。
追司机的两个特警也先后回来了,他们没找到粪车司机的下落,猜测他可能一头扎进了山里,靠他们这些人搜山不现实。
宋瑞明一路跟到了派出所,也没干扰齐翌的工作,只是在所里待着,所长给她倒了茶。
派出所条件有限,没有解剖室,只能给他们腾出个小房间,拿俩板凳架起块干净木板就当解剖台。
齐翌先剥下断手手皮戴自己手上,按捺好指纹后用警务通扫描了发支队,毛宁安还要再次确定死者身份,姜晓渝上来帮他拼接尸体。
这是个巨大的工程,受害人被凶手剁得稀碎,尸块不少于一百,最大的尸块也不过成人拳头大小,一宿的功夫够呛能拼完。
县局刑警队得知此事,也派出刑警和法医赶到派出所调查本案,让齐翌和姜晓渝得以抽身出来。
从小房间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宋瑞美还在所里坐着,哈欠连天。
齐翌靓仔心虚:“妈,这几天我可能不怎么回家,这案子……”
“死的是老唐家的娃儿吧?”
“呃……”齐翌有些意外她的反应:“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以我的经验判断,十有八九了。”
宋瑞美叹息:“唉,那宝批龙……
“算了,毕竟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帮就帮人家一把吧,这些年他们也挺照顾咱母子,逢年过节还送油,之前你不肯帮他们平事我面上就不太好过了,这回就帮帮他们,抓住凶手,也算还他们一个交代。”
齐翌:“我会的。”
“也别太累太拼了,你伤还没好呢!真的是,你们队里是没人了吗?手伤成这样都不让你消停。”
“没没没,没有的事,这次真只是来团建的,意外碰到了案子也不能不管不是……”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宋瑞美凑近齐翌闻了闻:“今儿忙完了?回家不?一身的臭味,回去洗个澡再过来。”
“怕不行,我还得在村子里四处转转……妈你先回去吧,今晚我估计就睡派出所了。”
“不行,不管多晚你都得回家,不差这几步路的时间。”
“好,家里钥匙我有,你放心。
“我给你留个灯,我看看家里有啥给你做点,你将就吃,明天我再给你杀只鸡好好补补。”
宋瑞美前脚刚走,齐翌低头闻了闻腋下:“真有那么臭?”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母亲,齐翌长呼口气,心累无比。
他其实不怎么会跟宋女士相处。
喝口大浓茶,单手揉揉太阳穴,齐翌看向办公室深处的民警:“华所,唐海潮失踪案的卷宗能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你稍等,我让人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