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刑部衙署。
刑部左侍郎王启恒笑着问谢尚书,“您看这桩案子,要如何判?”
他今早刚下朝,就接到下面主事的消息,连忙赶回京城。
上峰刑部尚书正奉圣命在外代天子巡查,刑部如今他位最高,事涉谢氏,一品镇国公,百官之首的谢尚书,刑部哪个敢冒头处理这件事?主事赶紧派人去避暑山庄把他请来。
王启恒对此也十分头疼。
按理说,事关科考大事,从重处罚,杀头连坐都不为过。可一来谢运是被牵连的,从中并未获利分毫,又主动投案,二嘛,连坐,谢运是谢氏中人,谁敢牵连势大的谢氏?
如今连京城百姓都替谢运大喊无妄之灾,他若是再重罚,岂非要犯众怒?
“启恒你是掌刑律之人,断案判刑,怎么还问起老夫这个吏部之人来?”谢尚书捻须,半开玩笑,半严肃,“启恒,你这样,年底考核的时候,老夫可要单独给你加一项刑律考了。”
小崽子,还想挖坑给老夫跳!
他虽然是百官之首,六部却各管一摊,这事,他若插手,说轻了,是捞过界,皇帝追究起来,就是越权,以势压人,御史的折子能把人弹飞了。
王启恒尬笑,“大人说的对,这种事乃下官份内事。”
稍沉吟一会儿,王启恒再次开口,“按照刑律,泄露秋闱考题是要杀头的大罪,可谢郎中他是被下属设计陷害的,又主动投案,下官酌情减轻罪责,判个流放千里,如何?”
王启恒这番话藏着很多机锋。流放千里,却不言明流放至何处,更没说何时启程,这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既然是流放,就让他去条件最艰苦的北疆吧。和戎人打了那么多年,北疆百废待兴,老夫那侄儿苦读十余载,也能为朝廷为百姓继续发光发热。老夫刚才那五十大板下手颇有些重,大夫说,需半年才能养好。启程日期便定在半年后,如何?”
“都听大人的。”王启恒谦逊地躬身行礼。
等谢尚书离开后,王启恒才低声骂了句,“老狐狸!”
对于他一而再的挖坑,非但没跳,还趁机为谢运那个罪人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半年后,年都过完了,北疆战事结束。北疆被打的破破烂烂,百废待举,谢运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去了北疆,在谢三爷手下,还不轻轻松松立功被赦免,甚至重新启用?
每一句话,谢狐狸都说地滴水不漏,最尖酸刻薄的御史也别想挑出错儿来。
自从妹子和太子定下婚事,这还是王启恒第一次和谢氏的人正面交手。王启恒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回到王宅,王启恒把在避暑山庄和刑部衙署发生的事情跟父亲王昆仔细说了一遍。
“厉害啊~”王昆眯眼感叹,“这种这曲中求直,却又能保全族人的,最是难打。”
王昆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父亲,王氏不掺和这场夺嫡大战,不行吗?”王启恒小心地瞥一眼父亲王昆。
王昆锐利如刀的目光刷地扫过来,沉眉冷目,“可是锦娘跟你说了什么?”
嫡长子的性子,王昆了解,绝对不是个怕苦怕难的。嫡长子看似温和圆滑,实则冷酷,否则入不得刑部。若问这世上有谁能让嫡长子心软,唯小他十三岁的同胞嫡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