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夜晚依然寒冷难耐,蓝玉又有军令不得生火取暖,明军士卒们只得相互挤挨着取暖。
朱权和景骏,司马超挤作一堆,躺在干草地上,强忍腹中的饥饿,仰望明亮的星空,阖上了双眼,朦朦胧胧之中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自己和徐瑛在夜袭庆州之后,也是如这般挤挨着睡觉,心中不禁浮想联翩,暗自忖道:早知道漠北的夜晚这般寒冷,就让师姐来了。
第二日天尚未亮之时,蓝玉再次传令让士卒们抓紧时间弄点吃食,以免天亮之后,炊烟暴露大军行迹。
朱权吃过早餐之后,皱着眉头摸了摸依然咕咕叫的肚皮,心中没好气的忖道:这般一顿饭分作两三次吃,倒也真折腾人。原来蓝玉大军所带的粮食有限,还须节省一部分饲喂战马,是以每人不可能饱餐一顿,就是吃个三分饱而已。
天色黎明时分,十五万大军在蓝玉的统帅之下,再次翻身上马,踏上了征途。
天光大亮之后,策马而行的朱权回首看了看已然被自己远远抛在身后的那无边无际的沙海,心中也是暗叫侥幸,悄悄想道:所幸目下只是冬末春初,天气尚不炎热,若是夏秋两季炎热之时,只怕咱们这十五万人马就要被这没有水源的死亡之地尽数吞噬。
策马走在大军前方,蓝玉身后的锦衣卫同知,挥手招来数十个打扮做牧民的锦衣卫属下,冷冷说道:“只要不是咱们的人,统统给我杀掉。”
一众锦衣卫领命之后,调转马头,五六人一组的朝前驰去,负责清理可能暴露明军行踪的目标。曹文斌方才听自捕鱼儿海回来的方劲松对蓝玉言道,目下明军所处之地,距离北元皇帝金帐驻扎的地方,已然不到百里,未免元军过早发现北伐大军,这才连忙调集手下,前行清扫道路。
蓝玉闻得自己已然距离捕鱼儿海不到百里,强抑心中的冲动,传下军令,让十五万大军缓缓前行,以免面对北元最为精锐的十万骑兵之时,丧失了过多的马力。
此时的捕鱼儿海一侧,元军大营之中,宽大结实而华丽的金帐之中,数个火盆熊熊燃烧,相较外面的寒风刺骨,彷如两个世界。
太师蛮子皱着眉头缓缓踱步,正在等待北元皇帝,托古斯帖木儿。
身侧的詹事府同知脱因帖木儿一大早就给上司从温暖的大帐中拉到此处,心中略微不满转头看了看皱眉不语的蛮子,低声问道:“大人为何这般急着求见陛下?”
蛮子转头看了看属下一眼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知为何,自从哈剌章,乃尔不花他们率军南下之后,老夫这两日总有坐卧不安之感?”
脱因帖木儿听得上司这般杞人忧天,不禁心中略微恼怒,却又丝毫不敢发作,只得微笑说道:“今日才得哈剌章手下回报,说是在哈剌温山一侧和蓝玉相持不下。大人您又何必太过忧心。”原来纵使是这些生长于草原之上的游牧部族,对于毫无水源的荒漠戈壁,也是畏之如虎,轻易不敢深入,是以不但哈剌章率军南下,就是他所派遣回漠北传递军情的斥候,也是绕开了荒漠戈壁,远远的兜了一个大圈子,直到今日早些时候,方才回到捕鱼儿海金帐驻扎的军营,向脱因帖木儿传递了哈剌章刚刚遭遇蓝玉所部明军时的消息。
蛮子听得他这般说,心中略安,以他看来,如蓝玉这般统帅十几万人马之人,断然不是头脑发热的鲁莽之辈,决计做不出率军横跨大漠这般疯狂的举动,那么他们纵使击败哈剌章所部,要进犯漠北捕鱼儿海,也只有远远的兜一个大圈子,绕开荒漠戈壁,是以麾下的斥候也是尽数调往这个方向,对于靠近沙漠的那一侧,自然可以视之为不可逾越的天堑,高枕无忧。
两人等候许久,依旧不见皇帝出来,正自焦灼无奈之际,只见得数丈之外的帐幕一掀,一个身材瘦高,身穿文官服饰的老者走了出来,正是两人在庙堂之上的对头,北元文官之首,颇受皇帝宠信的丞相失烈门。
失烈门看了看一脸不愉之情的蛮子和脱因帖木儿,突然淡淡说道:“陛下心情不甚愉悦,不愿召见你们,两位大人这便请回吧。”
蛮子二人等了好半晌,却得到这般一个答复,不禁郁闷难当,转身走出帐外。
蛮子心中念及方才失烈门所言,便即强自抑制住恼怒,转身对尾随自己二人出帐而来的失烈门道:“不知陛下何故不快?丞相大人可以告知一二么?”
“哼,不论哈剌章此去战果如何,若是他生了不臣之心,妄想做那辽东的第二个纳哈楚,只怕太师大人,詹事府同知大人,都是难辞其咎,不好对陛下交代吧?”原来失烈门和手下一众文官,和蛮子,脱因帖木儿,哈剌章这些手握军权的权臣素来有点水火不容,自哈剌章率军南下之后,他突然省悟到若是哈剌章所部击败了蓝玉,甚而降服了已然归顺明朝的兀良哈三卫,会不会也如昔日的纳哈楚一般,拥兵自重于辽东?对目下的北元皇帝也来个阳奉阴违?念及皇帝对于这些手握军权的宿将的猜忌,这才抢先一步觐见皇帝,急于撇清自己支持出兵南下,拖延朱元璋北伐的罪过。
脱因帖木儿听得此时这个对头竟然反咬一口,额头不禁青筋爆起,怒道:“当初率军南下以拖延蓝玉那小子的进犯,可是丞相大人一力促成,今日反倒赖上我等了,当真岂有此理。”此时他听了失烈门言语虽则气得头脑发昏,心中却也暗自嘀咕忖道:哈剌章若是得胜班师倒也罢了,若是他进驻辽东后竟也是扎下了根,只怕陛下当真会如失烈门这狗东西所说一般,对我等手握军权的将领更加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