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两队人马前后脚赶到,将相撞的马车团团围住。
一方为首的长脸男人说道:“七郎,家主有令,今夜城中混乱,您最好还是尽快回府,莫要在外逗留。”
另一方毫不客气地呛声:“我等自会护送七郎回府,便不由你们费心了。”
明显不是一路的。
萧清晏从前听闻,谢行止的祖父当年同时娶了两位正妻,与第一个妻子感情甚笃,前后生了长子和三子、四子,谢行止的父亲便是长子,但第二个妻子是被迫娶的,老爷子大概是为了应付交差,与第二个妻子只有一子,便是谢行止的二叔。
两房相处不睦,因为陈郡的谢家庄园被一条河流分割,这两房便被称为河东谢和河西谢,搬入洛京后也依然这样称呼。
三年前谢行止的父亲战死,家主之位和武亭侯的爵位也被河西谢的二叔给篡了。
看这两队人的态度也能分辨出来,长脸男人应当就是谢行止的二叔派来的,另外一方应该是他三叔和四叔的人。
谢行止和季家五郎季月临是好友,他的三叔四叔此时派人来,应该是怕他为了救季月临而惹祸上身,而河西谢的那位二叔,大概是很希望他惹出点事来,好将这个眼中钉彻底拔除。
不过这些都是谢家的家事,与她萧清晏无关。
“周术,抓紧时间赶路。”
听到她的吩咐,周术立刻让人将马车错开。
此时,前方的长脸男人说道:“七郎的事我等自然不敢插手,不过君侯有令,季家谋反,绝不可让季家的余孽逃脱,但凡城中所过车辆皆需盘查。”
今夜查抄季家是广安王负责的,与武亭侯有什么相干?
这分明是怀疑谢行止私藏了季月临,想抓个现行,怕是连他们萧家的马车也要被怀疑了。
萧清晏刚一蹙眉,长脸男人的属下已经冲到了两辆马车前。
周术拦在前方,怒喝:“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只是路过,你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路过?”长脸男人不以为然地冷笑,“那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萧清晏端坐在马车内,把玩着手上的墨玉扳指,一双凤眸在黑暗中泛着冷意。
对方这话其实是说给谢行止听的,谢家的内部争斗他们没必要掺和,六族姐那边也等不得。
“我们是云陵萧家的人……”
“周术,”萧清晏淡淡地打断了周术的话,说道,“莫做无畏的争执,想查便让他们查吧,赶路要紧。”
周术冷哼一声,让开了路。
将萧清晏和谢行止的马车都搜过后,一无所获的长脸男人拧着眉,不甘心地扬手放行。
“七郎,您还是随我们回去吧,否则我等无法向将军交代。”与长脸男人不同,河东谢氏派来的下人对谢行止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为谢行止驾车的是个十二三岁的绿衣小僮,脆声道:“郎君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何须你们来管?都怪你们一直追,害我没能驾好车,若是伤了郎君,要你们好看!”
“僮儿,”谢行止的声音打断了小僮,“不必与他们为难,今夜便打道回府吧!”
他的语调悠然闲散,但萧清晏总觉得其中带了那么一丝戏谑。
“哼!”这小僮脾气不小,鞭花甩得险些抽到旁边之人的脸上。
两辆马车彼此错开,谢行止冲着萧清晏轻轻颔首,修长的手指收回,烟青色的帘子飘然垂落。
萧清晏盯着那辆马车离开,凝目沉思。
谢行止竟然真的就这么答应回府了,难道他已经将季月临救下了?
不一会儿,谢家的马车又停了下来。
长相灵秀的绿衣小僮跳下马车,冲他们这边跑回来,在马车前施了一礼。
“我家郎君说,他是陈郡谢氏的谢行止,今夜冲撞了萧家郎君的马车,很是失礼,七郎要我将这个送予萧郎,请萧郎务必收下。”
小僮将一块翠绿的竹牌双手奉上。
周术将东西接过,递给萧清晏。
萧清晏看了一眼,不是什么特殊的材质,就是一块普通的竹牌,上面刻着几枝瘦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个是我家七郎亲手刻的,他日若有什么需要,萧郎可随时让人带着这个到谢家,我家七郎必不会推辞。”小僮说完便扭头跑了。
萧清晏握着绿竹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纹,寥寥几枝瘦竹,却刻得清劲孤高,尽显风骨。
小僮回到马车上,悄声问道:“郎君,您不是答应了季五郎,要去浮闲山庄吗?”
一丝极浅的笑意破开了谢行止脸上的忧郁,他轻声说:“我想,已经有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