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李翔楠收到一张纸条:
“李翔楠同学,如果你对毕业去向有什么牵挂的话,明天上午九点按照这个地址去找我。请注意,我会准时在门口恭候;如果迟到了,哪怕迟到一分钟,我们的约会便宣告结束。方秋燕。”
李翔楠十分诧异。这个长相平庸性格孤僻的方秋燕,竟然要和他约会,而且还傲气十足。李翔楠撕了纸条,一脚踩了过去。可是没走几步又回去了。他弯腰捡起那张纸条,抖掉粘在上面的泥土,盯着“如果你对毕业去向有什么牵挂的话”那行清秀的文字发愣。
夕阳西下,一片彩云拖着长长的尾巴,和太阳一块沉下去了。李翔楠的思绪没有随着太阳的沉下而停止。几天来,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一直萦绕着他。和杨钰茹不同,李翔楠一心想留在A市,或者留在其他大都市。方秋燕这张纸条来的恰是时候。
“如果你对毕业去向有什么牵挂的话,”李翔楠反复咀嚼着这句不同寻常的话。显然,这是一种暗示,表明方秋燕愿意帮他的忙。细细品来,平庸的方秋燕其实并不平庸。三年多来,方秋燕从不谈论自己的家事,也从不谈论自己的志向和抱负。同是A市人,方秋燕和黄兴龙截然不同。黄兴龙喜欢炫耀自己身世,也确实博得了很多羡慕的眼球。唯独方秋燕不买黄兴龙的账。每逢遇到黄兴龙自我卖弄时,方秋燕不是翻白眼就是嗤之以鼻。或许方秋燕有着比黄兴龙更为优越的条件。或许方秋燕的父母和亲朋好友身居要职,早已给她安排了称心如意的工作。
想到这儿,李翔楠心中一颤。他的目光又聚集到那张纸条上。与刚才不同,纸条上的字不仅清秀,还有些耀眼夺目。他把约会的时间地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牢牢记住了才装进衣兜里。
星期日上午八点四十分,李翔楠终于找到了纸条上所写的门牌号。富丽堂皇的大门两侧,立着两个身体笔直的保安,很像省府门前的卫士。
“就是这儿了!”李翔楠早已将约会的地址烂记于胸,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从衣兜里掏出那张命运多舛的纸条,作进一步核对。
“不用看了!”李翔楠背后突然响起方秋燕欢快的声音。
三年多了,李翔楠从未听过方秋燕如此欢快的声音。方秋燕一阵风似的来到李翔楠跟前,挽起他那僵硬的胳膊,半推半拉地从错愕的保安身旁走进了大院。
李翔楠眼睛有些不够用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挂着毛绒绒花朵的高大树木,方秋燕说那是合欢树,又叫绒花树。穿过绿茵小路,踏上弯弯曲曲的木桥,走进一个精巧别致的亭子。
“先坐一会儿,歇歇脚。”方秋燕拉着李翔楠坐下。她身子依偎着李翔楠,脸上挂着笑,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李翔楠心口砰砰乱跳。他觉得有无数双眼睛从一栋栋小楼中射了过来。他垂下眼帘,瞅着亭子下面的荷叶和鱼群。
看着李翔楠的窘相,方秋燕暗暗发笑。
“哟!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敢爱敢恨的李翔楠啊。”
李翔楠愈发不知所措了,问道“你说我敢爱敢恨?”
“不是么?”方秋燕反问李翔楠“你和杨钰茹不就是敢爱敢恨么?我应该为你们送上祝福吧?”
“我和杨钰茹……”
“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学生谈情说爱天经地义。都大四了,你和杨钰茹的恋爱不必掖着藏着了。现在人人都为毕业去向操心,你有什么打算?”
一句话正中李翔楠的疼处。
“其实我很替你着急。你很优秀,很得学校领导的赏识,完全有条件留在A市。我有一个很确切的消息,今年A市商业厅有两个分配名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其中的一个很可能会落在你头上。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李翔楠正听得心潮澎湃,方秋燕却戛然而止了。
看着李翔楠那急磕磕的样子,方秋燕十分畅然。
“我们走吧。”
“去哪?”
“去我家呀。怎么,不愿意?”
“不不!岂有不愿意之理。我是没准备,两手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