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尉公子一套套衣裳往外拿,众人从梁尉公子手中接过去,连虎仲先生也有,最后筐里还剩几套,不知是为谁准备的。大梁尉道:“诸公子少顷就请入席,餐后更衣。目下随身衣物请置筐中,某差人送往城外。糇粮亦不必随身。惟车驾不便出城,请安置敝宅,草秣饮水,一应使用,均由犬子承担,断不令少。惟不可使各家领回,以免泄露。”
众人行礼道:“喏!”
虎仲先生暗推了芒寅一把,芒寅道:“大梁尉得此多衣不易,愿闻其价几何,生等照价付钱!”
大梁尉道:“麻衣短褐,能值几何,要劳大子出价!此乃军行之务,非日常之用,不必付价。大子自安!”
虎仲先生道:“虽则军务,何劳大梁尉一力承担;吾等不才,愿分领其责。”
大梁尉道:“先生不必多言。兵法云,军礼不入国,揖让之礼,至此而还!”虎仲先生闻言只得喏喏而退。
筵席就设在堂前,按大梁尉“军礼不入国”之说,一律以军礼行之,既无相互酬唱,也无酒巡菜布,每人一簋一鼎一盏,共成一案奉上;各人捧着,到灶前取餐。连大梁尉也不例外。分餐的是梁尉公子,粟、肉、羹都分得极平均。各人取食后,回到自己的席上就座,待大梁尉一声令下,一起进餐。少时食毕,食案奉还,各人回到自己房间更衣。
芒寅、虎仲先生依旧回到芒申的厢房中,打开各自领的三套布衣,各有里中外上下六件。这些显然都是有人穿过的,或油渍,或汗污,或尘土,气味甚厚。虎仲先生道:“大梁尉行事周到,这莫不成是从商贾身上剥下的,臣却不如:虽也是布衣,哪里得这许多污渍,到底洁净了,终究不似。”
芒寅和芒申生在贵家,芒寅少时虽曾历贫寒,却无劳苦;两人终日苦的只是正襟危坐,哪里曾闻如此污浊,俱有难色。虎仲先生道:“公子等不可游移,大梁尉行此必有缘故,且暂耐一时。”边说,边脱下自己洁净的布衣,换上一套污浊布衣。那兄弟二人恨苦无奈,只得脱下士服,穿上从未穿过的污浊布衣。随后,带着自己的衣服再回到堂前。
梁尉公子没有去换装,依旧守在堂前。衣筐还在,但里面剩下的衣服已经被取走了。见芒寅等出来,梁尉公子上前招呼道:“芒公子、虎仲先生迅速。请置衣于筐。各自记认,出城后方不混淆。”
三人有些困惑,虎仲先生道:“大子可是与大梁尉等一众同行更衣?”
梁尉公子道:“正是。”
虎仲先生道:“却在何处?”
梁尉公子道:“这却不知。”
虎仲先生道:“如吾三人一处更衣,吾三人做一个包,可不便宜。”
梁尉公子道:“先生大才,果有奇见。”
虎仲先生随向芒寅、芒申道:“吾观他人,俱无布衣者,不如公子等衣甲就用臣之布衣包裹,则必不混淆。”两人都无异议,于是就在堂前打开虎仲先生的布衣,将芒寅和芒申各色衣冠一并包入捆好,做一大包,放入筐内。
虎仲先生问芒申道:“公子器械何在?”
芒申道:“吾等从人一应器械,均交大梁尉秘密运出城。”
梁尉公子道:“先生不必忧虑,家父早有安排,必无差池。”
虎仲先生道:“却是鄙人少见识。敢问公子,大梁尉奉王命出阵,将十万之师,自当旗鼓堂堂,以壮威仪。却为何处此猥琐之行?”
梁尉公子道:“愚贱亦以此咨家父,却只得一顿好骂,再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