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道:“此非小子所知也。”
晋鄙道:“公子当知,五十万石,需车几何?”
信陵君道:“车乘二十石,日百乘不过二千石。”
晋鄙道:“然也。五十万石,虽万乘难办,岂区区千乘十万众可备。”
信陵君道:“大夫既言,必有以教我。”
晋鄙道:“公子欲从何策?”
信陵君道:“正未有定。”
晋鄙道:“愿公子先定其策,再言其他。”
信陵君道:“敢请大夫为孤一决。”
晋鄙道:“驱兵入长城,近大梁,以与秦合,虽为上策,惟王所不允也。”
信陵君道:“何故?”
晋鄙道:“防民如防贼也。从长城至大梁,沿途皆乡里;又值秋收,粮秣盈野,府库充实。过军十万,必为残贼。此开门揖盗也。大梁之野残破,国之本伐矣。”
信陵君道:“信喏。”
晋鄙道:“驱军蹑秦后,坚壁高垒,缓与之合,虽曰斗秦,自斗矣。何谓也?秦人食于魏,魏人亦食于魏;秦人杀魏人,魏人亦杀魏人;秦人隳魏城,魏人亦隳魏城;秦人取魏财货,魏人亦取魏财货。故虽曰斗秦,实自斗也。”
信陵君正要回应,门外响起告禀声:“臣张辄/岳仲奉命见信陵君。”室内对坐的两人立即起身,穿过大堂,下了台阶,对在阶下敬礼的张辄、仲岳回礼,四人两次礼见过,依次上了东阶,回到书房内。晋鄙还要在信陵君下首坐下,让张辄和仲岳坐对席,张、岳二人固辞不允,最终信陵君道:“大夫及二先生请坐西席,孤于东席请教。”几个礼辞一番,终于按信陵君安排就坐。
信陵君道:“昨议三策,孤难决断,故大夫为孤一决。大夫以为,上下二策均难可取,中策尚未及言。”
仲岳道:“愿闻大夫高见。”
晋鄙道:“略而言之,取上策则伐本,取下策则伐末,皆自伤也。”
张辄和仲岳一齐礼道:“大夫洞见,切中肯綮!愿大夫但言其可者。”
〲晋鄙道:“中策伤财,庭议急战伤民,均非计之得也;两害相权,伤财为轻。然十万之众,遣之非易。若聚而为贼,为祸不小。”
张辄道:“魏国发兵,非止一日。旧例,归国散军,又何伤也?”
晋鄙道:“先生有所不知,归国散兵者,国无战乱,乡里父老迎至国境,军士多有功,荣归乡里。方今国临战乱,乡里父老不至,众军无功,一人鼓噪,众必应之,其事贲矣。急战应秦,虽伤天和,实弥隐忧。不得已而为之可也。”
听到这,信陵君等三人都沉默下来。少时,信陵君道:“小子无知,不明时势,劳大夫下教。”
晋鄙道:“臣怎敢,惟知无不言,而待君之明断。”
信陵君道:“孤不忍十万之众,投于必死之地,必欲生魏民,愿大夫善计之!”
晋鄙思忖片刻道:“十万之众难尽救,取其多半何如?”
信陵君道:“大夫必有良策!”
晋鄙道:“君上盍以选军为名,汰其老弱,令归乡里。老弱者,其行圆,其力单,互不相保,必不为患。明日则去父兄,其弟子在军,亦不敢为患。明日则去其孤子有家者,其亦不便为患也。余一二万,若二三万,令赴秦军可也。惟此三日,必得其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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