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右先生道:“秦人居启封,而粟鬻秦人,非秦人而何?”
曾季道:“秦开市,四方来投,即大梁亦鬻粮于启封,天下皆秦乎?不过为利耳!”
车右先生慨然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所归者,利乎?”
曾季道:“先生与公子通房,亦利耳。与通谋,亦利耳。”车右先生面色变更,语气变得凌厉起来,道:“曾兄所言何意?”
张辄心中一凉,完了,不打自招了。果然,曾季哈哈一笑,道:“先生所谋者大,非匹夫所能为也。就此辞过!”言毕纵入荒野,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变突然,惊得几人目瞪口呆,望着曾季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回过味来。张辄没有想到曾季如此决绝,行事当机立断,真是动如脱兔,心中暗叹一声。车右先生知道曾季的离去定与自己的话有关,但完全没想明白哪句话有错,引发如此惊人的变故。郭先生默然点头,此人动作真快,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尉氏家老呆立了半饷,额上全是冷汗,猛地翻身扑倒在地,浑身颤抖道:“公子饶恕!微贱毫无所知,毫无所知!”
张辄冷冷地看着这个喜好夸夸其谈的家老,半天没说话,直到尉氏家老疑惑不定地抬起头。张辄道:“且随吾来,不伤尔命。”
年前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突然散发出凛然的杀气,尉氏家老头皮发炸。事情的始作俑者落荒而逃,留下自己顶缸,尉氏家老心中懊悔,不该听信曾季怂恿,出头办这趟差,这下要担惊受怕了。他不敢有违,站起来跟在张辄的身后,走进荒草丛中。郭先生推了推车右先生,两人一起跟了过去。郭仲谨则悄悄趴在几丈外的草地上,假装睡觉,其实听着周围的动静。
张、郭、车三人三面环坐,把尉氏家老锁定在中央。张辄与他面对面,道:“吾乃何人,汝不必知。然吾不谋尔财,不害尔命,惟愿知其实也。”
尉氏家老颤抖道:“公子但问,但臣所知,敢不尽言。”
<bK/> 张辄道:“曾季何人,汝何以识之?”
尉氏家老深吸一口气,道:“此非少言可尽,愿公子细听。”沉默片刻,继续道:“尉氏之地,故郑之囚狱也。吾祖世为狱尉,乃家焉,分枝散叶,至于今日,五百年矣。韩代郑政,尉氏虽无官爵,亦长司乡里,为韩抚民。”张辄没想到尉氏家老竟从如此长远之期开始叙述,遂打断道:“但言曾氏可也。”
尉氏家老道:“曾氏实不知其所从来。偶于庄客闻之,盖斗勇使气之属也;又闻好交结豪杰。臣之姊为人所负,家主难平,得曾氏之力而报之,故相识。欲荐之于家主而不得。日前,曾氏密告臣曰,有一富贵事相托,即粜粮也,劝臣任之,言有多般利益。臣知与秦人交甚难,欲脱之。曾氏言万事皆在其身,勿自扰也。其次日,韩相府史至,臣即言于家主,愿自任之。原意秦人多障,岂知……”
张辄道:“曾氏言有何利益?”
尉氏家老迟疑片刻,答道:“军市利高,其有交结,可保无恙。路耗等项,均可上下其手。一趟所得,不下万钱。臣心为财迷,误入歧途,愿公子恕之。”
张辄道:“曾氏与何者交结,可保无恙?”
尉氏家老道:“此非臣之所知,不敢妄言。依臣所见,秦诸大夫,多与其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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