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吏道:“此数日前事也。近渐稀少。”
须贾道:“孤不幸,奉命使韩,值王卧命,不知几日使命得通。但在一日,米薪酱醯,一仰于吏。或有钱财不济,可与宰夫预支。但有得意之处,自有赏赐。”
驿吏道:“敢不尽心竭力,以效于大夫。”
再闲聊几句,驿吏辞去。宰夫直送出院门,回来坐下道:“韩王有疾,其实也,非籍口也。”
须贾道:“有疾而不告于盟,是无伤也。然所惑者,何惊风正于望日,近于秦人出兵。”
宰夫道:“时也,运也,命也。”
须贾道:“愿为此也。若韩王知秦王出兵,猝然而惊,奈何?”
宰夫道:“若此,则韩王不欲秦王出兵;若……韩庭或通秦……”
须贾道:“众以为若何?”
一名家臣道:“韩王不欲秦出兵,不欲助秦;韩庭或人欲秦出兵,欲助秦;而秦竟出兵,韩竟助秦,是叛也!”
须贾道:“而韩有叛之象乎?”
家臣道:“未也。是人竟逆韩王而韩庭无乱,是必……”
须贾道:“若非权臣,则必太子,或其二者皆叛。”
家臣道:“权臣未所闻也,太子则庶几矣。”
须伯岸道:“韩王春秋已暮,太子执国非止一日,朝中诸臣,皆离王而就太子,亦无怪也。”
一众人等皆呼应道:“此说有理!”
须贾道:“诚若是,当以何策应之?晋见韩王,已惊风卧病,无能为也;见太子,其助秦主谋也,当以何策说之?或迂回而晋,当以何人入?”
一名家臣道:“韩相平,韩将暴鸢,皆与魏有旧,可以入也。”
一名家臣道:“盍如直晋太子而说之。”
一名家臣反驳道:“直晋太子,当以何策说之。太子乃助秦主谋,自当后之。”
前一名家臣道:“若服太子,他人何能为也?”
一名信陵君门客道:“臣闻陈筮乃在韩,叛韩助秦,或其力也。”
须贾眼前一亮,道:“先生所言是也。盍尽言之?”
门客道:“陈筮能说太子助秦,亦可说太子抗秦。”
须贾道:“陈筮,天下说客也。复当以何策说之?”
门客道:“说客纵横天下,盖以求厚利。设有厚利,何说不进?”
须贾道:“陈筮说韩助秦,必得秦王厚利。魏纵有心,其奈力何!”
话说到此,众人皆沉默下来。一名门客道:“秦地商旅不通,五彩不备,眩目摇精者,皆逐之;与魏相反。盍以财宝器玩动之?”
其他人都嗤之以鼻:堂堂说客,纵横天下,有何财宝器玩能动之?出主意的门客见得不到回应,也就知趣地缩了回去。
须伯岸道:“先生既知陈筮在韩,必知其所在!吾等皆不得其门而入也。”众家臣这才想起,就算要与陈筮打交道,怎么打?陈筮现在何处?如何上门求见?都是问题。见须伯岸提问,也就都把眼看向那名门客。
那名门客哪里知道陈筮所在,只是在张辄、仲岳等交代任务时,提到这么几句,现学现卖而已。但见众人眼中的期冀,又放不下自尊,好像说“不知道”会丢很大面子,甚至是丢信陵君的面子,硬撑着道:“若得大夫命,自当探得其门。”
须贾道:“欲达使命,必求所入之门。先生等所言,皆门也,然未启。是必启之。太子、韩相、韩将、诸韩大夫,当一一拜晋,不可缓也。”遂转向信陵君门客,道:“惟陈筮,机关所在,如先生言。愿先生访求其门而入也。”
〳信陵君门客心中暗暗叫苦,但仍道:“容与从先生议定,报与大夫。”
须贾大夫拱手道:“全赖先生!”
其他人自然知道这人是信陵君门下,不比自己,见须贾恭敬有加,也全都跪起,道:“有赖先生!”
门客道:“如此暂别,至旁逆旅商议。”与众人别过,宰夫送出门外,门客直奔旁边众车夫所在而来。
就在他出来的时候,梁心也引着找到的三名魏使进入驿站。他们在韩国有的有亲,有的有旧,有的投在另一驿站,各自分散,相互知晓,但并无往来。梁心要找到他们也费了很大气力。这些人到了韩国后,皆不得其门而入,一律被拒于韩庭之外,使命不通,难以复命,淹留至今。现在知道须贾大夫亲至,又有须府宰夫相邀,都想着借须贾之力,一并完成使命回家,相互介绍着,把魏使都找齐了。
梁心对驿吏介绍这是自己的客人,把他们先带到自己的住处,讨论相应策略。四人互通消息,发现都是被魏王派出向韩王求援的。四人中,两名郎,一名中人(宦官),一名行人府丞。除中人外,其他三人都是青年;除行人府丞外,其他三人均为初次出使,皆未带随从;其中两人是因为在韩国有关系,被派出来的。想到须贾大夫庞大的车队,自己只是单身一人,心中均想,自己的使命怎么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