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不愧消息灵通,他的消息来源可不止是家里,在外面行商的朋友也多,消息自然灵通。
对于这次倭寇闯进内陆,他也就是听个稀奇,并没有多打听,毕竟和他关系不大。
“是啊,他们打到严州府下的歙县,在那里杀败了围剿官军,北上进入绩溪县,之后就是继续北上流窜到了宁州府旌德,然后过泾县,南陵,芜湖,现在应该在太平府城附近了,要是他们继续往北跑,这不就靠近应天府了吗?”
张世贵记忆力还真不错,嘴上不断吐出一连串的地名,显然他在指挥使司衙门里也不是白干活的,对这次进犯内陆的倭寇行踪了如指掌。
“芜湖那一战败的比较惨,建阳卫主力战兵被打崩了,算起来,要是这股倭寇还要北上的话”
张世贵到这个时候,算是把这股倭寇在内陆流窜千里的行迹详细说清楚了。
“他们还有多少人?”
魏广德听得很仔细,这会儿不禁发问道。
“据塘报,在淳安的时候,倭寇似乎就只剩下几十人了,之后在芜湖那一战,除了建阳卫出战外,当地民壮也多有参与,那次杀死十多人,应该是不多了。”
张世贵皱眉思索片刻才说道:“不过剩下的可都是精壮,更不好抓了。”
魏广德其实在听到张世贵说出倭寇快到应天府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一股记忆。
这股记忆当然来自后世,网上看过的一段段子。
是的,在当时,魏广德是以看笑话的心态看完那篇文章的,说几十个倭寇打到南京城下,依稀记得之后他还上网查过资料,发现这段子居然是真事儿。
然后就看见各种五花八门的分析,有说这是倭寇逃跑意外到的南京城,有说倭寇行踪隐秘,但是却极有目的性,先是向西跑,然后往北打,甚至遭遇多地官军围剿也依然继续北上,似是早有预谋。
然后最扯淡的就是认为,这股几十人上岸的倭寇,注意,他们认为上岸的这股倭寇就几十人。
他们其实不是海盗,而是倭国某大名派来明朝查探军情虚实的,准备摸清楚状况以后大举来攻。
当时魏广德是看的一愣一愣的,说实话,他看的都信以为真了。
可是,刚才从张世贵嘴里说出来的消息,越听怎么越像就是那个事儿?
听他话里的意思,这股倭寇上岸的时候其实有数百人,在绍兴府被官军围剿打散了,其中一股势力较强的倭寇选择西逃,后来可能是发现其他方向的官兵比较多,所以调转方向往北跑,阴差阳错下到了应天府。
好吧,当初鹿鸣宴那会儿,自己看到的江西都指挥使和江西布政使参政看的那个文书,八成就是倭寇杀到徽州的消息吧。
徽州往西不过二百里,可就是九江府制下的彭泽县了,如果往南,就是进入江西饶州府。
饶州,魏广德可是去过的。
当初在江西游历,他可去过不少地方,还是比较有印象。
“倭寇要是真到了南京城下,北京那边还不得疯了?”
张宏福忽然嘀咕一句。
大明两京,北京和南京,都是机要重地,如果说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也就只有凤阳了。
这三个地方,可都埋葬这朱家祖先,南京城外可也有太祖的陵寝。
“是啊,所以昨天就发下军令,让各部主力战兵集结待命,要是南京兵部发来调兵令,咱们马上就得驰援南京。”
张世贵满脸无奈的说道。
“几十个倭寇,还用我们九江卫出兵救援?”
张宏福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南京城京营没人了?
“这股倭寇怕不是力战,他们应该是游击战术,打得赢打,打不赢跑。”
魏广德小声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人多了,行踪容易暴露,自然就会遭遇大股官军围剿。
几次交战下来,次一点的被砍了脑袋,剩下的都是精锐,队伍小,反而更容易隐藏行迹,让大队官军徒呼奈何。
他们就钻空子,只打小队官军的队伍,制造明军中的恐慌就够了。
“是啊,真要能打,在浙江就杀败官军了,那里还会流窜到南直隶去。”
张世贵点头说道。
“那现在应天府?还有那位徐公子,这个时候离开,怕不是会被人说成临阵脱逃。”
魏勐忽然说道。
“什么徐公子?什么临阵脱逃?”
魏广德好奇问道,刚回家半天,自然不知道许多事儿。
很快,张宏福就在一边小声给魏广德解释了下,魏广德知道了,现任魏国公长子徐邦瑞前些天到了九江,还来自己家里喝了喜酒。
张宏福说了魏国公家的那些破事儿后,魏广德顿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在南昌城的时候,秀才们钻到一块,除了聊学问和八卦,自然也要谈谈国事。
好吧,嘉靖皇帝的二王并封和二王几乎同时大婚自然是谈资之一。
不愧是在江西,这里的考生不少都有亲戚在北京任官,消息也是灵通,在交流的时候,魏广德也知道了,貌似嘉靖皇帝也是喜欢小儿子景王,似乎不大看得上裕王。
也有流传,皇帝想要废长立幼,这不就和魏国公家里的情况差不多吗?
如果说唯一有区别的,那就是魏国公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而皇家则还有些云山雾罩的,看不清楚皇帝的具体想法。
“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张世贵却突然咳嗽两声,吸引了桌旁众人的注意,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老爷子分析了,公爷的想法,八成行不通,不管皇上什么态度,朝廷那关就过不了。’
说道这里,张世贵环视众人,“下来嘴巴闭严点,以后见到徐公子,那就得当世子对待,知道吗?”
其他人都是点头应是,魏广德眨眨眼,若有所悟。
现在还是封建王朝,这个时代就这样,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等,家之福也,不知礼无以立”。
在南昌城,魏广德就听到一些官宦子弟的话,景王待人接物确实比裕王强上一筹,可是在大部分朝廷官员眼中,依旧以裕王为皇储。
无他,就是长幼之别。
再想到刚才所言,张老爷子确实看得透彻。
不过魏广德想到的更多,在南昌那会儿,魏广德还在猜测到底是景王还是裕王能够继承大宝,这个他没印象,可是听了刚才张世贵的话,他明白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裕王上位是不可阻挡的。
学到了。
在这个时代,“礼”字代表的是道德和法律,也是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