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九缔望着纪梵音,有片刻的出神:
“小狼崽呐,九哥知道你为什么煞费苦心的出现在佛圣国,但,你的光芒,他却不知道。你口中的美好相遇,是建立在谎言上面的。有一天,他会知道,你又要如何?再编造另外一个谎言,圆之前的谎么?”
纪梵音的表情,僵在脸上。
默九缔见她的脸色微微泛白,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冷酷的表情下,掩藏着心疼,说道:
“记得九哥教你,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越难测、越难量的东西,破绽就越多。
智者,洞悉人心缺失的遗憾,设下棋局。造梦师则利用人心深处求而不得的渴望,或名,或利,或情,编排出一场最蛊惑人心的梦。
他们是这场美梦的缔造者,也会是这场美梦的终结者。
你想怎么玩儿,怎么做,九哥都支持你。
只一样,你要时刻谨记,你是下棋的人,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一旦你被棋局吸引,陷入其中,这盘棋布置的再精妙,也已经输了。”
温暖的手,捧起纪梵音的脸庞,默九缔徐徐地说道:
“你告诉过九哥,你这辈子,永不做智者。你说,智者是一群悲观者,他们追根究底,了解一件事情的原由,分析走向,得到结果。
倘若,这个结果不尽如人意,智者从一开始就会收回注入的心血,不会把时间和心力,错付。
所以,你从来不问冷鸿儒,他为什么不接受你。智者不惑,勇者无惧,于是,你选择当一名勇者,哪怕头破血流,也要迎风,往前面冲。”
纪梵音用力的咬住嘴唇,倔强的撇开脸:
“我闯过了,放弃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有种锥心的痛感。
默九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
“小狼崽啊,要狠心,不是把心割下,割下心,那只会疼,狠心是从一开始,就认清现实,做到无心。”
纪梵音一愣,目光摇晃,错愕的看向默九缔。
默九缔长着厚厚茧子的指腹,轻轻抚摸她细白嫩滑的脸蛋儿,沉声道:
“这话,是冷鸿儒向魔父说的。魔父才认同他,让他离开魔宫,寻找你,追随你。”
纪梵音呆呆的愣坐在那里,亮若繁星的眸子,此刻凝固着震撼和惊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昔日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心口——
九岁那天,魔父把她丢弃在小舟里,救她的渔夫,把她带上岸,转手卖给一个商人。
商人返程的路上,路径闹天灾的孤竹国,她趁乱逃跑。
之后,撑了一个月,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个人端着一碗救济粥,为她喝下去。
一喝,就是整整半年。
后来她才知道,设立救济站,驻留扎营的部队,并不是孤竹国的军队,而是阎皇佛修的信徒。
半年后,孤竹国熬过了天灾,那些人收到调令,拔营回国。
她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流浪。
直到有一天,她逃亡到了绝境,有个人挡在她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从她的眼,照进了她的心里。
她那时想,哪怕头破血流,哪怕粉身碎骨,也决不能像个智者一样,趋利避害,忍耐心中的渴望。
她,要他!
可他高贵的膝盖,却跪在她脚下的泥地里,告诉她:
我是魔皇为你择定的影仆。
他说:我会协助你,让你成为魔皇认定你成为不了的人。
他说:你早晚会习惯,笑着擦去眼泪。
他说:如果恨我,能让你变得强大,那就恨我,若不能,就该理智的放弃我。
纪梵音脸色惨白的看着默九缔,心痛的快要窒息。
她理智了……
她闯过了。
她放弃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
猛地一愣,紧接着,一串悲凉的笑声,从唇瓣流出:
“呵……”
纪梵音手指颤抖的捂住眼睛,暗哑的声音,透着愠怒,和哀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