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精舍内一灯如豆。
郦食其和利苍对坐灯下,二人脸色陀红,很明显都喝了不少。
利苍低着头,醉醺醺的在絮叨着自己夫人自从成婚之后,原来的温柔贤淑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刁蛮任性,让他每日苦不堪言……
郦食其附和的说道:“那你何不休妻再娶?”
利苍突然用高八度的声音说道:“我家夫人那么好的女子,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让我休妻,你安得什么心?”
郦食其满脸不屑:“那你就受着吧!真他吗贱!he`tui!”
利苍抹抹脸,醉态可掬的说道:“我知道,你还是想要劝说我投降楚军,现如今这局势,即便是关里任何大部分戍卒,也不想再打下去了。”
“可我有我的难处,我的父母兄弟,我夫人的父母兄弟,都在咸阳城,我若是投降楚军,两家人都活不长!”
郦食其微微颔首,虽然一脸醉意,但双眼却炯炯有神,很明显,他在装醉。
毕竟,他可是那个酒精考验的高阳酒徒!
郦食其拉着衣领扇扇风,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是战死,秦国应该就不会再追究你的家人了吧?”
利苍下意识点点头,但旋即猛然抬头,酒意稍减:“我若战死?我为什么要战死?我死了,我家夫人可怎么办?”
郦食其笑着摇摇头:“没说让你真死。比如城破之后,你和夫人以及僮仆丫鬟,躲在一个安全角落,然后一把火将守将府点了,这样对外宣称城破后不愿受辱,自焚而亡……”
利苍迟疑的说道:“那,那我今后不就只能隐姓埋名了……”
“笨!”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郦食其抬头向门口望去,见到的是一个身怀六甲,眉眼如画的少妇。
“夫、夫人……”利苍猛然一个激灵,酒意全醒:“你,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
少妇翻个白眼,径直看向郦食其:“兄长的意思,是让我二人假死,瞒过朝廷,然后将来再说自己侥幸未死……”
郦食其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还是弟妹聪颖!”
少妇淡淡一笑,冷冷说道:“兄长少恭维我,你哄骗我家良人陪你喝酒的事情,咱们等下再算!”
…………
武关城下,战鼓隆隆,甲士如云。
刘邦身穿红色战甲,站在一辆驷马拉的战车上,手扶楚军战旗,看上去威风凛凛。
远处,醉眼朦胧的郦食其蹒跚而来:“幸不辱命!”
刘邦微微颔首,将他拉上战车,等下参乘共入武关。
在楚军最前,曹参佩剑着甲,头戴羽冠,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士兵拉扯着投石机。
因为道路狭窄,再加上时间很紧,故而楚军使用的投石机,还是秦军惯用的人力拉拽投石机,而不是刘盈设计,或者说是剽窃的回回炮,也就是重力投石机。
嗯,这一时期已经有投石机了,据说发明者是昔日越国名臣范蠡。
简单粗暴,全凭人力,没有什么准头可言,但只要数量足够多,发射出的石头总能砸到人!
城关上,一名身穿齐膝长襦,外披带彩色背带和彩色花边的前胸甲,下穿长绔,足登翘尖履,头戴双版长冠,做军吏打扮的秦军校尉,宛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
楚军已经准备攻城了,但自家将军却宿醉未醒,而没有他的兵符印信,就无法调动城关之后的驻军!
要不是这里走不开,秦军校尉就想要冲进守将府,手刃利苍泄愤!
他刷的一下抽出长剑,为身边士兵鼓劲。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点,就是今天在城墙上轮值的士兵,全都是咸阳城周边的良家子,这些人的祖辈,大多能上述到商君变法时期,第一批从奴隶转为国人的爵户。
百多年来,他们祖祖辈辈只知耕战二字,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对秦国的忠诚无可挑剔!
秦军校尉拔剑高呼:“秦国万年!杀!”
城墙上士兵纷纷回应:“杀!杀!杀!”
这一刻,他们血脉偾张,为了秦国,为了祖辈的荣耀!
死战!
城墙下,曹参满脸不屑,他刷的抽出宝剑:“放!”
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口号声,那些固定在秦军强弩射程之外的投石机,陆陆续续抛出漫天石块,越过顶点后急速下坠,噼里啪啦的打在武关城头。
但,只是看起来很壮观,实际的杀伤效果并不理想。
这一时期的城墙,因为受到投石器的威胁,建造的时候讲究高而薄,尽量减少被石头砸在城墙上站人的地方,受到石头弹动的杀伤。
至于城墙被砸塌?
嗯,实心夯土城墙基本不考虑这个问题,毕竟人力拉动的投石机,力量有限,不足以发射巨石。
而且城墙的薄是一个相对概念,只是和后来火炮盛行的年代相比,看上去有些薄,不过最窄处,也有四五米那么宽。
女墙之后,秦军校尉开始嘲讽:
“哈哈,你们就这点本事,我能守着这段城墙直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