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羡带领麾下“百骑”精锐于蒲津渡大破贼寇,而后一路北上快马加鞭,追上萧瑀一行。诸人不知贼人深浅,唯恐被追杀,未敢于北边临近的吴王、龙门、孟门等渡口渡河,而至一路疾行直抵吕梁山中的碛口 的碛口,方才横渡黄河。而后沿着高耸起伏的黄土高坡折而向南,潜行长安。
所幸这一片区域地广人稀,路途难行,山岭河道纵横交错,处处都是岔路,贼寇想要堵截也没办法,一路行来倒是平安顺遂。
一行人渡过黄河,南下绥州、延州,自金锁关而入关中,不敢张扬行进,摘下旗帜、甲胄,隐藏武器,扮作商队,绕道三原、泾阳、咸阳,这才横渡渭水,抵达长安城外玄武门。
一路行来,一月有余,原本精壮剽悍的兵卒满面风尘疲惫不堪,本就年老体衰养尊处优的萧瑀更是给折腾得瘦骨嶙峋、油尽灯枯,若非一路上有御医相伴,时刻调理身体,怕是走不回长安便丢了老命……
自咸阳渡过渭水,一行人便明显感觉到剑拔弩张之气氛比之以前愈发浓郁,抵近长安的时候,右屯卫的斥候成群结队的穿梭在山岭、河流、村郭,所有进入这一片地域的人都无所遁形。
这令本就心力交瘁的萧瑀愈发不安……
抵达玄武门外,见到整片右屯卫营地旌旗招展、军容鼎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营内兵卒出出进进尽皆顶盔贯甲严阵以待,一副大战之前的紧张氛围扑面而来。
经由兵卒通禀,右屯卫将军高侃亲自前来,护送萧瑀一行穿过军营前往玄武门。
萧瑀坐在马车里,挑开车帘,望着一旁与李君羡一起策马缓行的高侃,问道:“高将军,可是长安局势有所变化?”
方才兵卒入内通禀,高侃出来之时只见到李君羡,说及萧瑀身体不适在马车中不便下车,高侃也不以为意。凭借萧瑀的身份地位,的确可以做到无视他这个一卫副将。
但此刻见到萧瑀,才知道非是在自己面前摆架子,这位是真的病的快不行了……
以往保养得宜的胡须卷曲肮脏,一张脸布满了老年斑,灰败蜡黄,两颊深陷,哪里还有半分当朝宰辅的风采?
高侃心底吃惊,面上不显,颔首道:“前两日叛军悍然撕毁停战契约,偷袭大明宫东内苑,导致吾军兵卒损失惨重。随即大帅尽起大军,予以报复,派遣具装铁骑突袭了通化门外叛军大营。长孙无忌派来使者予以谴责,颠倒黑白、贼喊捉贼,而后更是调集长安周边的门阀军队进入长安城,陈兵皇城,箭指太极宫,即将发动一场大战。”
“咳咳咳”
萧瑀急怒攻心,一阵猛咳,咳得满面通红,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良久方才稳定下来,急促喘息一阵,手搭着车窗,急道:“即便如此,亦当努力转圜双方,千万不能使得战争扩大,否则之前和谈之成果毁于一旦,再想开启和谈难如登天矣!中书令为何不居中斡旋,予以调解?”
高侃道:“眼下和谈之事皆由刘侍中负责,中书令已经不管了……”
“什么?!”
萧瑀惊诧莫名,怒目圆瞪。
他此行潼关,非但未能完成说服李绩之任务,反而不知为何泄露行踪,一路上被叛军沿途追杀、九死一生。不得不绕远路返回长安,途中颠簸艰难,一把老骨头都差点散了架,结果回到长安却发现局势已经陡然变化。
不仅之前诸般努力尽付东流,连主导和谈之权都旁落他人之手……
心中自是又惊又怒,岑文本这个老贼误我!
临行之时将一切事宜交托给岑文本,希望他能够稳定局面,继续和谈,将和谈牢牢把持在手中,借以彻底压制房俊、李靖为首的军方,否则一旦东宫胜利,文官体系将会被军方彻底压制。
结果这老贼居然给了自己一击背刺……
萧瑀痛澈心脾,简直无法呼吸,拍着车窗,疾声道:“快走,快走,老夫要觐见太子殿下!”
马车加速,行驶到玄武门下,早有随行百骑上前通禀了守军,城门打开,马车即疾驶而入,直奔内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