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之内,当斥候将右屯卫骑兵恣无忌惮的自薛万彻大军眼皮子地下横渡渭水,而薛万彻视如不见的消息传来,再做诸人先是一阵愕然,继而情绪激动的喧嚣起来。
尉迟恭黑着脸,怒道:“娘咧!这薛大傻子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抵达泾阳的当天晚上便渡河前往右屯卫与房俊彻夜欢饮,今日更是任凭右屯卫在他的防区内自如行动……他眼里还有没有大帅?还有没有军法?”
张亮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帅,应当派人即刻前往泾阳,将薛万彻召回,然后以无视军令、藐视军纪之大罪予以责罚,将其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口,便被程咬金瞪了一眼,喝叱道:“张亮你特娘的就是个坏种!大家都是袍泽一场,纵然平素有所不睦,少些往来便是,这般落井下石、煽风点火,简直不当人子!”
张亮被骂得脸红脖子粗,争辩道:“军法如山,岂容任何人践踏?卢国公官官相护,实乃大唐之罪臣也!”
“娘咧!你个王八羔子找打是吧?来来来,让老子这个罪臣教教你怎么做人?”
程咬金撸胳膊挽袖子,瞪着眼睛杀气腾腾。
张亮吓得一缩脖子……程咬金虽然年近六旬,须发花白,但身子骨极佳,一身腱子肉较之年青小伙子也不遑多让,浑身铜浇铁铸,拳头好似铁钵一般,即便张亮比他年青十岁,也万万不是对手。
“住口!”
李勣阴沉着脸,喝叱一声:“再浑闹不休,扒光了吊旗杆!”
此言一出,程咬金顿时气焰不足,忿忿然做下,但面子挂不住,兀自嘀咕了一句:“老子最看不上这等背后插刀的阴险小人,与此等人为伍,说不定哪天就被捅一刀,恶心至极!”
不过李勣权威甚重,不敢轻易招惹,骂骂咧咧还是坐了下来。
李勣盯着对面墙壁上的舆图,对进来禀报的斥候道:“将当时情况再讲一遍,细节不得遗漏。”
“喏。”
斥候将当时情况详细复述一遍。
李勣目光幽深。
虽然整个关中都知道剿灭门阀私军非是房俊便是他李勣,但李勣知道自己没做,凶手自然是房俊。然而一直以来李勣并未有确凿之证据,也不能排除有人浑水摸鱼的可能,现在看着右屯卫那一支骑兵的路径,终于可以将此事确认。
很明显,那支骑兵是在突袭韦氏私军之后遁入终南山拜托了关陇军队的追击,在山中向西潜行,饶了一个大弯子之后自郿县一带关陇军队布防薄弱之处渡过渭水,然后折而向东,沿着渭水北岸直抵中渭桥附近,在薛万彻的眼皮子地下大摇大摆的回到玄武门外右屯卫大营……
斥候见到李勣不再询问,又道:“方才前方斥候回报,长安城东西两侧的关陇军队紧急集结,人数各有数万,但目前尚未有具体动向。”
〳“哦?”
李勣眉毛一挑,沉吟半晌,挥挥手,道:“通知全军,加强戒备,严密监视关陇军队与右屯卫的动向,但勿要参预其中。”
“喏!”
待到众将退下,李勣这才向后靠在椅背上,叹息一声,呢喃道:“到底是长孙无忌啊,眼光深远、心狠手辣!”
裹挟着所有叛军拼死一搏,看似力争一线生机,实则是拿这将近二十万叛军的脑袋换取长孙家的传承不绝,不至于断子绝孙……至于他长孙无忌自己,想必已经看透了当下的局势,明白无论如何他都必死无疑,想必此刻早已备好了一壶鸩酒,亦或是三尺白绫、一尺青锋……
不过也没什么好唏嘘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权势富贵迷人眼,谁又能彻底摆脱呢?自长孙无忌心生贪念的那一刻起,结局便已经注定。
谁让他选了李二陛下这样一个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