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正文卷第六百八十四章笼子来了其实相比起来,流云寺通奸一案,是更受百姓关注,毕竟那种事,大家都非常感兴趣,但是这谋反案的影响,显然是更加深远。
赵顼虽然没有强行要求,必须执行连坐法,但他还是打发雷霆,尤其是对京东东路的禁军,以及接待官员排场,拉着禁军去唱歌跳舞,你可真是够可以的。
他先是要求政事堂立刻拟定新规,严格规定公使院的支出,以及官员的接待,同时派殿前司指挥使前往齐州整顿军政。
其实什么连坐法,他本身就不在意,就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最在意的就是禁军。
因为他要强军,他要开疆扩土,为了军费,他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可这军队不争气,尽闹出这种笑话,这对他打击真是不小。
都快感到绝望了。
何年何月才能够打出去啊!
在这事上面,可没有一个大臣敢反对,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还让皇帝亲耳听见,这确实太丢人,朝廷要是没有动作,那反而是说不过去,还会给人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影响是远不止如此。
如今三衙、朝堂,人人都是如履薄冰。
而张斐是恰恰相反,判决书落地后,他立刻就给自己放假,接下来就是一些琐事,而这日常公务,他是真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是干不来,因为这古代的公文,可是不能乱写的,都是有相关规矩的,而张斐是完全不懂。
但是,不去检察院,也不代表他们能够在家陪着两个孕妇搓麻将,王安石还有任务给他,也就是让税务司接管京畿地的税务。
这无疑又是一场硬仗。
虽然张斐事先并没有打算借此案来让税务司接管东京税务,但是迟早的事。
提前预热也不错。
今日,他又找个理由,将李豹叫到家里来。
让他安排一些人,去制造舆论。
“啊?”
李豹惊诧地看着张斐,“外面那些舆论,难道不是三郎安排的?”
张斐是一脸错愕道:“什么舆论?”
李豹道:“就是关于税法的舆论,这两日大家可都在议论此事。”
张斐顿时是一脸困惑道:“什么意思?”
李豹道:“那些市民都认同三郎在庭上对于税法的定义,同时又认为京城的公检法缺乏对于两税的监管,还有人说,三郎回来了,那些税吏可就不敢乱来了。”
张斐直摇头道:“我没有让人安排,所以我现在才找你来,打算去制造一些舆论。”
李豹道:“难道是一个意外?”
难道是王安石?不应该,如果他能这么做,何必找我?张斐思索半响,问道:“之前没有人议论此事吗?”
李豹道:“之前倒也有,但是比较少,百姓都还是在议论此案的结果,主要是那连坐法,许多百姓又在捕风捉影,认为这里面有猫腻,但今日我就听到许多人在谈论此事,也有可能是连坐法比较敏感,读书人不太敢说,故此才借此来转移话题。”
张斐紧锁眉头,问道:“你方才说,许多百姓认同我在庭上对税法的定义?”
李豹直点头。
张斐皱眉道:“百姓可不一定真正能懂其中的含义,你安排人仔细去调查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推动此番舆论。”
李豹点点头,“我马上命人去调查。”
这李豹走后,张斐暗自思索起来,听上去好像是有人在暗中制造舆论,如果是的话,到底是敌军,还是友军?
正当这时,屋外忽闻青梅的声音,“姑爷,老爷回来了,让他现在去前厅。”
张斐一怔,“好,我这就来。”
刚刚出门,就遇到许芷倩。
“爹爹找你?”
许芷倩问道。
张斐点点头。
许芷倩一脸八卦地问道:“什么事?”
“我还没去,又怎么知道。”张斐道:“走吧,一块过去听听。”
夫妻二人来到前厅。
“张三,这场官司的余震可是不小啊!”许遵放下茶杯,向张斐说道。
张斐问道:“岳父大人何出此言?”
许遵道:“今儿有一些百姓上咱检察院,打听税法的事。”
张斐诧异道:“打听的税法的事?”
许遵道:“就是他们想知道如果自己多交了税,那我们检察院能否为他们做主。”
一旁的许芷倩道:“滥收税这可是违法的,检察院理应要为他们做主。”
“你懂什么。”
许遵瞪她一眼,“京城的两税,还是由官府掌管,税务司只是掌管免役税,那些税吏收税,又岂会事事遵循税法,这多少都会有些问题的,这上面不改,检察院若是尊法,必然是会陷入两难境地!”
许芷倩道:“其实朝廷早应该将两税交予税务司,如今两套税制并行,这迟早会出问题。”
许遵长叹一声,“这大家都知道,只是。”
相比起河中府,京城的权贵实在是太多,阻力之大,可想而知,他们不可能轻易答应让各税合一。
也没有谁敢轻易这么干,因为你不一定做得到。
司马光他们也都没有提起过,即便是王安石,也不敢自己出声,还让张斐去制造舆论。
说着说着,许遵忽觉张斐一直沉默不语,又瞧他面色凝重,不禁问道:“张三,你怎不说话?马上夏税就要开始征税,到时可能会出问题,我们可得早点想办法应对。”
张斐一怔,道:“我认为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我们也没得选,因为我们公检法捍卫的是律法,律法是怎么定的,那我们就怎么干。”
许遵迟疑道:“但是.但是这可能会影响到财政收入。”
张斐道:“那是政事堂该去操心的。”
许遵稍稍点头。
话虽如此,但张斐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这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呀!
制置二府条例司。
“这是恩师吩咐的?”
吕惠卿惊诧道。
王安石点点头:“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此外,目前京城执行的是两种税制,此不可长久,既然他们没有京东东路阻止税务司,那么京城必然也是交给税务司,何不趁此良机,先制造舆论,且看看他们的反应。
更为主要的是,如果京城能够多收一些粮食上来,那么可缓解漕运上的压力,以及新政在地方上的压力。”
“原来如此。”
吕惠卿点点头,“我还以为.?”
王安石问道:“你以为什么?”
吕惠卿道:“我以为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其目的是挑拨更多人去对付公检法,或者给公检法制造困难。”
王安石稍稍一愣,沉吟少许,摇头道:“这不大可能,他们这一挑拨,朝廷就会顺势让税务司接管税务,他们是得不偿失啊!”
吕惠卿听罢,却是沉眉不语。
王安石瞧了眼吕惠卿,问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吕惠卿道:“恩师,这京城可不比河中府,这里宗室、外戚、功勋遍地都是,这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王安石问道:“能出什么问题?”
吕惠卿道:“我总感觉太急了一点,且京城或许并不适合这公检法,在地方上,公检法是可以代表皇权,但这在天子脚下,自然是皇权至上。”
王安石道:“当初刚刚执行免役税时,不也有这担忧,但最终也没有什么问题。”
吕惠卿道:“免役税就只是一种新税,且数目并不多,与两税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王安石稍稍皱眉,想得半响,摆摆手道:“税务司迟早是要接管税务,咱就不要瞻前顾后,我可不是那司马老贼。”
正当这时,下人通报,开封府知府,曾巩来了。
王安石赶紧出门相印。
来到屋内,坐下之后,王安石便是笑问道:“子固今儿怎有空上我这里来。”
曾巩道:“有件事我要与商量一下。”
王安石道:“什么事?”
曾巩道:“是关于夏税的,京畿地各县的税吏都表示不敢再去收税。”
王安石皱眉道:“这是为何不敢?”
曾巩道:“就是前些天张检控在庭上的那一番关于税法的论调,导致百姓对当今税务是议论纷纷。可你是知道的,税吏几乎不会完全根据税法去收税的。那么要收到与往年一样多的税,其中肯定会有一些违规之举,可能会面临公检法的起诉,若完全按照税法去收,可能根本收不到多少税。不管怎么做,他们都会面临麻烦,他们希望朝廷先给予一个答复。”
王安石与吕惠卿对视一眼。
这一下几乎可以确定,这可能真不是张斐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