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毫无卵用,老百姓都认为,你这都劳民伤财到这种地步,竟然还不违法,你懂不懂法啊!
审刑院。
“我事先就跟你们说过,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对付公检法,检察院退避三舍,是非常正确的,你们为何也要揪着检察院不放?”
司马光很是恼怒地向刘述等人质问道。
外面那些舆论,就是他们保守派煽动的。
刘述道:“不是我们揪着公检法不放,而是我们需要公检法还程颐,还河北百姓一个公道。如果这事交给御史台审,那我们十有八九是不会赢的,因为官家肯定会支持程昉的。
而我们之所以支持司法改革,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吗?怎么能让公检法退避三舍?那我们支持司法改革得目的何在?”
他这一番话,直接将司马光给怼懵逼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司马光不让检察院介入,实则是为保护检察院,因为这会触犯到皇权。
但在保守派看来,公检法用来保护我们的,而不是弄个宝贝出来,让我们去保护。
搞清楚对象啊!
现在保守派这边感觉情况是对自己不利的,因为革新派有很多人拥护,尤其是许多权贵阶级,而且他们都断定,皇帝是要保程昉的,也是要支持王安石。
因为他们是不可能认错的。
那么在御史台交锋,他们的胜算显然是不如对方高的,他们需要公检法。
倒不是说,他们认为公检法就会偏向他们。
不需要!
只要公检法公正处理,那对他们就是有利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是问心无愧,是对方心里有鬼。
在这党争的过程中,整件事的性质在发生变化,两派从敌对,变成将矛头都指向公检法。
都认为检察院在包庇对方。
但是也检察院非常强势,我们是根据原则做事,是不会受到舆论的影响,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事情反而是在变得简单化,因为大家都在弹劾检察院。
都不存在争议。
这时候,皇帝就不得不站出来。
于是赵顼召开了一个枢要会议,只有宰相和许遵参加。
许遵依旧是那番解释,“回禀陛下,程颐担任檀州团练副使,他是有权力安抚那些士卒的。
而程昉是有皇命在身,同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其中存在贪污受贿,只是官府准备不足,未能提供合理的衣食。
这导致士兵忍受不住,故而逃往城里,但经过一番休息后,他们还是回到河道上继续修建河道。
检察院经过一番审查之后,认为这不足以提起诉讼。”
赵抃也站出来道:“启禀陛下,我们皇庭也知道此事,对于程颐指控,纯属诬告,即便检察院起诉,我们皇庭也不会受理的。”
王安石道:“赵相公,你莫不是暗示对于程昉指控,就是证据确凿?”
赵抃道:“那道密状只是针对程颐,而非是指控程昉。”
司马光站出来道:“为什么官府会准备不足?不就是因为程昉在河北地区大兴劳役,劳民伤财,以至于河北官府山穷水尽,已经难以再兴修河道,当初我就说了,开浚东流不可急于一时。”
王安石道:“不急于一时?你怎说得出口,河北年年水患,多少无辜百姓受难,难道朝廷眼睁睁看着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司马光道:“我当然不希望见到,但你这么做,是雪上加霜啊!牺牲民生去修建河道,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王安石道:“不修河道,若遇水患,你们又借题发挥,说是官家不仁所至,神也是你们,鬼也是你们,真是岂有此理。”
“你!”
司马光不免偷偷瞄了眼赵顼。
赵顼脸色确实有些难堪,是这么个道理,这大家都知道,其实修好堤坝可防范水患,但为什么一出水患,就是我不仁。
修与不修,都是我的锅。
岂有此理!
司马光也不敢争下去,因为天灾就是他们拿来约束皇帝的一个重要理由,那么按理来说,身为臣子是绝不能质疑这个理由的,这会削弱臣子的权力。
但是王安石压根就不信这一套,他崇尚法家,“天变不足畏”就是他的名言啊!
赵顼突然道:“既然公检法都认为目前的证据不足以开审,那也不应勉强,此案就交给御史台审理吧。”
司马光顿时心下一惊,后背已然湿透。
在这个语境下,赵顼指派御史台来审,这明显对他们不利。
文彦博意识到情况有些危险,立刻站出来道:“陛下,老臣以为如今朝中、民间对公检法都颇有质疑,倘若交予御史台审理,对于公检法的建设是极为不利。”
司马光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
许遵小心翼翼道:“可是我们检察院若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进行起诉,反而会受到更多质疑。”
文彦博沉眉质问道:“许检察长,这么多人质疑,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就是你们做得还不够好,如果你们做到尽善尽美,又怎会有恁地多人质疑你们?”
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许遵纠结半响,道:“如果大家都质疑我们检察院存有私心,那我们检察院可以开一场听证会,来决定是否要对此进行起诉。”
“听证会?”
众人皆是一愣。
什么东东?
赵顼心如明镜,丝毫不觉诧异,可突然反应过来,他应该觉得诧异才对,若有所思道:“听证会?这听着有些耳熟。”
许遵回答道:“回禀陛下,这是张检控在河中府担任大庭长时,所创造的制度。”
赵顼连连点头道:“朕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富弼突然质问道:“听证会不是用于解释判例的吗?”
许遵解释道:“当时张检控是河中府大庭长,而那几场听证会,又是都是通过皇庭举办的,故此,主要是去解释相关的判决。
但其实检察院同样也可以独自举办听证会,一般可以用于争议性比较大的案件,检察院将会在听证会上面听取各方建议,以及各方列出相关证据,用公平、公正的方式,来探讨如何解决这个争议。”
富弼问道:“听证会与庭审有何区别?”
许遵回答道:“根据张检控所言,听证会多半是用于官署下达政令之前,听取利害关系人意见,这是属于行政程序。
而庭审是在皇庭判决之前,进行的司法程序。
就拿此案来说,听证会的目的是探讨检察院是否应该针对此案进行起诉,而庭审是在于相关人士是否有罪。”
富弼听得都觉惊讶,真的就有这么细吗?
检察院一个行政决定,都得开一场会议来探讨一下。
王安石、司马光也是懵的。
还能这么操作吗?
倒是文彦博反应快,立刻道:“臣赞成检察院召开听证会来决定是否起诉。”
他们现在没得选。
司马光也反应过来,也是表示支持。
王安石还不太清楚这听证会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没有理由反对,到底现在大家如今都在质疑检察院,检察院要自证清白,那也是合情合理啊!
他选择沉默。
赵顼暗自一笑,心想,也不知道是张三太狡猾,还是你们太愚笨,竟然被张三算计的是丝毫不差。道:“还是许检察长考虑的比较细致,那就暂时先这么定了,等到听证结束之后,倘若检察院仍旧决定不起诉,再交由御史台审理。”
“臣遵命。”
赵顼走后,王安石与司马光同时急着往外走,可走的一步,便又停了下来,对视一眼,王安石是轻蔑一笑,先一步离开。
他走之后,司马光回过身来,立刻揪住许遵,“仲途,这听证会又是怎么回事?”
富弼和文彦博也都站在一旁,侧耳倾听。
许遵叹道:“这是小婿想来,保护公检法的办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诸位应该也都听说了,他们全都就是冲着检察院来的,为求保障检察院的制度不被破坏,于是小婿认为可以举办听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质证,以求捍卫公检法的制度。”
文彦博问道:“到底结果会是如何?”
许遵道:“这得看各方相关人士,会提供出怎样的证据,然后检察院会根据具体情况,看是否进行起诉。
换而言之,是否起诉,也可以由各位来决定。”
文彦博又问道:“那也有可能不起诉?”
许遵点点头。
富弼突然道:“如果在听证会上,检察院仍旧表示不起诉,并且还能够服众的话,那御史台又有何理由来审?”
文彦博、司马光眼中同时一亮。
如果检察院能够在听证会上服众,只能证明真的没有证据能够起诉,御史台再接此案,只能说明御史台要栽赃嫁祸。
御史台傻呀,专门冲着屎去踩。
许遵摇摇头道:“这下官可就不大清楚。”
但富弼心里清楚,这么一来的话,就等于还是检察院在掌控全局。
我说了不能起诉,这案子就没法审。
心里也是由衷的佩服张斐,真是会想办法。
那边先走一步的王安石,自然是跑去找张斐了,这个听证会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小子还说没有以退为进?”
见到张斐,王安石就是质问道。
张斐一脸懵逼,“什么?”
王安石呵呵两声道:“听证会。”
张斐愣了下神,旋即长叹道:“还是被逼到了这一步。”
王安石诧异道:“被逼到了这一步?”
张斐道:“王学士明鉴,我已经极力置身事外,可哪里想得到,你们会将矛头都指向我们公检法,我这是为求自保,才弄出这听证会的,不然的话,我都可能会牵连进去。”
王安石想想,觉得没毛病,现在革新派和保守派都追着检察院打,这倒是令人意外,又问道:“那听证会会不会对程昉不利?”
张斐道:“我不知道,那得看你们举证,因为在听证会上,我不会针对任何人,因为我没有起诉对象,我只是会询问各方建议,以及各方能够出示怎样的证据,然后再根据所有的建议和证据,来决定是否起诉,又该起诉谁,亦或者不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