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正文卷第七百零四章他真有王法在许遵和张斐这对不良翁婿的威逼利诱下,心有畏惧的齐济也只能带着几个人,顺便再叫上几个皇家警察,“浩浩荡荡”杀向皇城司。
而这对不良翁婿,则是坐在院内的大树下,乘凉喝茶,
到底这是一个没有空调和电风扇的年代,能坐外面还是坐外面的好,屋里实在是太过闷热。
“岳父大人,大庭长很记恨皇城司吗?”张斐突然问道。
许遵道:“记恨倒是不至于,只能说对其非常不满,可不仅仅是赵相公,其实多数宰相,都对皇城司的一些作为感到不满。”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不过之前老夫也很好奇,赵相公为何突然下这道命令,故此我也让人去皇城打听了一番。”
张斐忙问道:“可知道原因?”
如今他已经接下这个任务,他得清楚,到底这里面还发生了什么,是他并不知道的。
许遵点点头道:“原来此事在皇城传开后,许多人都是蠢蠢欲动,但赵相公非常不希望再像之前那样,司法又沦为政治斗争所利用,于是他跟司马君实他们商量了一番,表示公检法将会主动介入调查,必将给大家一个公正的结果。但也要求他们不要再借题发挥,火上浇油,使得朝堂又陷入动荡不安,到底这不是一个什么大案。”
张斐点点头,“原来赵相公主动介入此事,是希望息事宁人,而非是打算掀起更大的风浪。”
“正是如此啊。”
许遵捋了捋长须,道:“不过那也得看皇城司是否会配合公检法,要是不配合的话,这事可能还是压不住啊!”
张斐笑道:“那得看咱们齐督察的能力。”
许遵突然小声道:“那官家?”
张斐摇摇头道:“官家表面上还是得更护着皇城司,不过这计划已经定下,就是闹大也无所谓,反而是有利于我们。”
赵顼只是认同将此事交由公检法来处理,但他可不会向皇城司施压,且不说皇城司是亲儿子,关键赵顼后续还得利用自己的愤怒,去针对皇城司、厢兵进行改造。
等到傍晚时分,齐济才拖着委屈,且有疲惫的身子回到院里。
“怎么样?”
许遵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事麻烦了。
齐济郁闷道:“皇城司还是拒绝让我们检察院介入。”
许遵眉头一皱道:“你就没有出示皇庭的法令吗?”
齐济点点头,“我去到那里,便拿出了皇庭的法令,但是皇城司说,他们可不归公检法管,到时他们会直接此案上交给大理寺。”
这个衔接确实存在一个漏洞,皇城司之前是对接开封府和大理寺,如今本应该是对接公检法的,但是上面没有明文规定,皇城司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到底你公检法又不是最高法,上面还有大理寺和审刑院。
张斐问道:“你就没有将我们的起诉状拍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什么是王法。”
齐济更是郁闷了,“拍了!”
张斐问道:“那他们怎么说?”
齐济道:“他们是真有王法啊!”
“啊???什么意思?”
张斐顿时是一脸懵逼,难道咱手中的王法是假的?
齐济突然向许遵道:“许主检,你可知道,在熙宁二年时,也就是那阿云一案刚刚过去,官家曾下达了一道诏令。”
“阿云一案?”
许遵捋了捋胡须。
阿云的案子,是我打得呀!张斐想了想,“可是关于免所因之罪?”
“不是。”
齐济道:“是关于皇城司的。”
张斐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当时他又不是官,正在一门心思创业,对这些没有什么了解。
“老夫想起来了!”
许遵突然道:“好像是有这么一道诏令啊!”
“是什么?”
张斐连忙问道。
许遵道:“当时官家亲自下达诏令,皇城司亲从官、亲事人员已下真犯罪,堪见情理系杖罪已下,合牒皇城司断遣。”
“啥意思?”
张斐问道。
许遵道:“就是如果皇城司的官员违法,最终交由皇城司自行处置。”
“啊?”
张斐人都傻了,“岳父.检察长,你你没有记错吧。”
“许主检没有记错。”
齐济沮丧道:“皇城司也拿出这道诏令来,所以咱们根本就没法起诉他们。”
张斐顿时是一脸哭笑不得。
真是见过无耻的,就还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
我犯事,我自己来处理。
这尼玛.!
张斐对赵顼又有了新得认识。
齐济又问道:“现在怎么办?”
许遵直接看向张斐。
“现在.!”
张斐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脑门,“天色已晚,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说吧。”
齐济幽怨地瞧了眼张斐,你适才不是很嚣张吗?这下好了,被打脸了吧。
张斐也觉得冤枉,他哪里知道,会有这种流氓诏令。
许遵道:“你先回去,我约了好友。”
张斐愣了下,旋即点点头。
许遵肯定要跟朝中官员交流交流,看看目前朝中是什么情况。目前张斐其实更像似一个技术官员,虽然跟王安石、司马光他们经常打交道,但并没有融入到那个官场中,朝中那么多官员,可就没有一个请他吃饭的,一般也都是许遵去社交,他到底也是检察长。
刚到门前,准备上马车回去时,忽闻一人道:“想不到你们检察院比我们制置二府条例司还要忙啊!”
张斐偏头一看,只见那王安石笑着走了过来,他先是拱手一礼,又道:“遇到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皇城司?”
王安石笑道。
张斐点了点头。
王安石手一扬,张斐忙侧身过去,“王学士请。”
二人便是沿着道路往前行去,那龙五则是驱使着马车在后面跟着。
“你这出行比我还小心啊。”
王安石往后一瞥,笑呵呵道。
张斐如实道:“来到京城以后,立刻挨了几顿打,出差又是被人刺杀,如今我得罪的人,更是不比王学士少,这能不小心一点么。”
“那你还不知道收敛一点。”
王安石道:“皇城司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那两个厢兵确实比较过分,什么话都往外面去说,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皇城司抓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又何必去凑这热闹。你可知道皇城司乃是官家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你这会将官家都给得罪。”
“这真是冤枉啊!”
张斐是欲哭无泪道:“我们检察院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皇庭突然下了命令,这不管也得管啊。”
王安石道:“皇庭的命令,也得守规矩,他凭什么让检察院去调查,而且你小子这么聪明,就不会用条例去反驳皇庭么,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公检法不是相互制衡吗。”
是呀!王法又怎么样?诏令又怎么样?总会有破绽。张斐突然眼中一亮,低眉寻思起来。
王安石以为他思考如何回应皇庭,心里是松了口气,又道:“如今朝中那么多事,熙河、京东东路、河北地区,根本处理不过来,你就安分一点,先将这些事做完再说。”
张斐一怔,忙点头道:“是是是。我尽量,我尽量。”
“我先走了!”
也不说声“拜拜”,王安石便是挥袖离去。
他当然不是凑巧遇见张斐,而是有意安排的,他不想掺合此事,同时他也不希望张斐掺合进去,原因跟张斐最初想得一样,你这刚刚针对宦官,又搞皇城司,皇帝心里会怎么想。
这太危险了。
未等张斐回过神来,突然一道狭长的身影又照了过来。
吓得张斐一惊,定眼一看,“哎呦!是司马学士。”
司马光却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目光看着已经走远的王安石,问道:“那匹夫找你,可是让你放过皇城司?”
“呃。”
张斐显得有些迟疑。
“就知道这匹夫又要开始作祟了。”司马光当即是咬着牙道。
张斐忙道:“司马学士息怒,其实王学士只是认为目前应该以河北、京东东路、熙河路的事务为先,而不应再起风波,让朝廷安静一会儿。”
“你休听他胡说八道。”
司马光当即怒斥道:“今日之祸,他王介甫至少是有一半的功劳。”
张斐忙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光道:“在真宗、仁宗皇帝时期,不断有人在要求限制皇城司的职权,虽然也没有从制度真正限制住皇城司,但也因此使得皇城司不敢太过放肆。
可自从他王介甫进入政事堂后,便是怂恿官家,加强皇城司的权力,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