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北庆道:“全都卖完了。”
张斐道:“报我的名号吧。”
“那行”
牛北庆顿时转忧为喜。
这宋朝的科技树全点在印刷上面,这方面的技术真是突飞猛进,没有别的原因,就TM的挣钱啊!
不过也反哺了其它行业,尤其是冶炼方面,目前铜、铅冶炼,全都是来自于印刷行业。
邸报院。
“听说这印刷机器,就是你想出来的?”
张斐看着旁边那个铁质大螺丝,向一名三十来岁的工匠问道。
那工匠忙道:“是的。”
张斐好奇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工匠道:“回大庭长的话,我是见到我妻子在拧干床单时,是将床单的一头绑在树上,虽然她力气很小,但也能拧干,于是我就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压板,只要搬动几下这木把手,一个人就能够印出来。”
“拧床单?”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有点意思。今年慈善基金会的奖金,大头肯定是你的。”
“哎呦!多谢大庭长,多谢大庭长。”那工匠顿时喜出望外。
一旁的王安石呵呵道:“大庭长认为这个,可否申请激励法?”
张斐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尤其是这个装置,我想它可以用于很多需要固定的一些设计上面,比如我们的火炮,轮子等等,我建议不要以印刷机去申请,要以这个装置去申请,那应该能够赚很多钱。”
这其实就是螺丝的原理,只不过大规模使用,可能还需要时间,因为他这是锻造出来,然后经过细心打磨才制成的,用于印刷方面,成本再高,也非常划算,但用于其它方面可就不一定。
花一个月打磨一个小螺丝,然后用门上,螺丝都比门贵,这不是扯淡吗。
“真不愧是大庭长,眼界就是不一般啊!”
王安石眼中一亮,又道:“也真是不容易,咱们事业署可算是弄了一点名堂出来,不至于被那些商人天天羞辱,咱们弄张印刷税币,还得给他们钱。”
他到底心高气傲,而且崇尚官府集权,对于官署总是搞不赢商人,他内心其实很介意的。
张斐道:“这钱你们还得继续给啊!”
王安石道:“你指得是风月报的彩色印刷?”
张斐点点头道:“如果税币用上这彩色印刷,就更加难以仿制。”
王安石叹道:“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用彩色印刷?”
张斐道:“证明你们还不够努力,对工匠还不够好,这种事只要慢一步,这钱,呵呵,出得更多!”
王安石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自从有了激励法,就是印刷再多的报刊,也没有一向发明来的挣钱,那竹纸商人如今已经成为江南数一数二富豪,这才几年光景。往后只要他们发明出技术,申请到激励法,授权费,得分他们一半。”
张斐笑道:“这可能不够,我听说风月报那边,工匠是拿七成走。”
根据激励法,工匠在工作中的创造是属于商人的,这个七成是属商人与工匠的协议,不是属于激励法。
“七成?”
王安石惊讶道:“这么多吗?”
张斐道:“逼得我们正版书铺也得给七成。唉。”
卷!
这激励法出台后,各家都在卷。
王安石叹道:“七成就七成,总比出钱要好。”
张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旁边的工匠们,全都已经竖起耳朵,咱们工匠的春天要来了,弄出一个发明,咱赚得比商人还多。
在作坊里面转悠一圈后,二人又来到休息室,王安石道:“关于税务司那篇文章,你看了吗?”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这是对税务司最好的宣传,连对方控制的地盘,都能将税收上来,谁还敢偷税漏税。”
王安石哈哈笑道:“我正是此意啊!”
稍稍一顿,他又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现在正在考虑,是否一鼓作气灭了李朝。”
张斐道:“我觉得没有必要。”
王安石问道:“为何?”
张斐道:“我们可以对比熙河和西夏。熙河地区,就是一鼓作气全部拿下来的,但是拿下后的数年内,朝廷每年还是需要支付四百万贯,并且期间反叛不断,但是在西夏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们最强兵器,不是火炮,不是弓弩,而是我们的制度和思想。纯粹用武力征服,对方只是口服不心服,稍有疏忽,他们就会反叛。
但是结合制度去进攻,虽然花得时间比较久,但他们都是心服口服,故而不会出现太多反叛,反而能够为我们省很多钱,这逐步蚕食,支出也可以控制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王安石稍稍点头道:“言之有理。”
张斐又道:“最关键的是,这一切只是为了迷惑辽国,这种逐步蚕食,也能够令我们进退自如,而不是深陷其中。”
在宣传方面,王安石无疑是张斐的首席大弟子,关于税务司的这篇文章,就是他亲自操刀。
效果自然非同一般,税务司能够剿匪也就罢了,竟然连其它政权的税都能够收上来,这简直匪夷所思。
这么一宣传,人人都对税务司是心悦诚服。
再也没有人敢正面跟税务司冲突。
宋朝毫不避讳的宣传税务司在李朝地盘上取得的战绩,辽国当然也得知宋朝与李朝开战的消息,顿时是欣喜若狂,之前丢了云州和西夏,这令辽国一度非常紧张,也有些不知所措,这攻守异形,以前软弱的南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打。
而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宋朝一定会继续北上,到底宋朝都已经立法,将燕云十六州全部划入宋朝版图,所以辽国是采取全面防守的态势。
结果突然传来宋朝跑去打李朝。
辽国上下无不松一口气,那么现在辽国也面临抉择,到底是趁机进攻,还是说先修内政。
国内也是有很多争论的。
对外发动战争,也是可以转移内部矛盾的。
但由于宋军在北境的主力是纹丝不动,这令辽国内部还是觉得该先修内政为主,因为他们知道,消灭宋朝,以前都办不到,那更别说现在,而且以宋朝现在士气来看,即便取得局部胜利,宋朝也不会妥协的。
而辽国是刚刚经历一场巨大的内耗,毕竟耶律乙辛掌权十余年,朝中党羽太多,内部本就非常不稳定,一旦开战,别说输赢,哪怕没有得到足够利益,这内部都可能会发生动乱的。
而在此之前,辽国的探子已经查明为什么宋朝会突然变得这么富强,原因就在于公检法和税币。
其实辽国的探子,是非常厉害的,虽然宋朝在不断地宣传税币,但是他们并没有被迷惑,在捎回国的信上,还是着重强调了宋朝的司法改革。
只是说这些探子也并不是非常清楚,这司法改革和税币的内在关系。
不过,辽国的大臣,也就是耶律洪基身边最信任的臣子耶律良,则是看出其中关键,他认为公检法才是关键所在。
然而,经过一番讨论后,不管是贤臣,还是权贵,都认为公检法不适合辽国。
首先,宋朝花了十年才将公检法建设完善,我们能有这么多时间吗?
其次,我们国内是有着大片的草原,没有那么多城镇,公检法又能发挥多少作用?
最后,他们还有很多部族,掌控地方司法、财政、军事,不像宋朝一样,几乎都是知州、知县,怎么去让他们遵守公检法。
两国国情大不一样,不能照搬全抄。
但是耶律良还是认为,要是没有严格的法律,税币可能会不好控制。
最终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不改革司法制度,但要用传统的方法去严明法律。
同时,不贸然发行税币,而采用的熙州的代币。
就是在各大贸易重镇,发行这种代币,供大家用于交易,收取百分之三手续费用。
然后,以此来慢慢推广纸币。
但是熙河地区能够取得成功,在于他们控制着茶、丝绸这些贸易的硬通货,但辽国现在已经断绝与宋朝的往来,也没有岁币,拿什么来背书。
于是他们选择联系桃花岛上的契丹商人,然后开放自己的海港,但由官方控制,这么做,一来,可以暗地里维持与宋朝的贸易,二来,可以渗透到桃花岛,从而逐渐取得对桃花岛的控制。
他们几番出兵,都打不下来,这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到底那些走私商,许多就是契丹人,咱们才是一家人,以前都只是误会,我们也给商人足够的重视和自由。
可见这辽国内部,还是有很多能臣、贤臣,他们并没有直接照搬全抄,而是根据自己的国情,去改革变法,并且非常求稳。
关于辽国方面的动静,也很快传到东京汴梁。
赵顼对此是大失所望,“看来辽国并未有上当。”
张斐笑道:“陛下勿忧,只要用了纸币,不管是什么方式,都会如我们所愿。”
赵顼对此稍有怀疑,“就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推行公检法?”
张斐点点头。
赵顼好奇道:“公检法对税币如此重要吗?”
张斐不答反问道:“陛下认为三司使在使用税币方面的能力如何?”
赵顼道:“非常不错。”
张斐道:“但其实三司使在河中府时,也曾导致盐钞泛滥,我当时才刚去不久,就连审了几次关于盐钞的官司,最终还是朝廷赔钱,才维系住盐钞的信用。
三司使如此会使用税币,为何还会犯这种错误,难道三司使就不知道滥发盐钞,对盐商、钞商都不好么?三司使当然知道,但三司使所维护的是财政,而不是那些盐商、钞商的利益。
即便我在河中府建立起公检法后,苏检察长兀自每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调查盐钞、盐债的发行。
要没有苏检察长,在熙河拓边后,河中府也一定会超发的,即便元学士和蔡知府能力超群。
这其实与能力、道德是毫无关系,因为公检法的出现,只是划出一条底线,换而言之,没有公检法,就没有这条底线,一切都按照国家需求来办,由奢入俭难,超发是必然的。
陛下请放心,辽国一只脚已经踏入深渊,只是在时日上面,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晚一些。”
赵顼紧锁眉头,“如果你说得是对的,对于我大宋而言,是不是也是如此,一旦公检法遭到破坏,税币也会将我们拉下深渊。”
张斐充满自信道:“一定会得,西夏和辽国会相继向我们展示错误的后果。陛下只需要从他们身上吸取教训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