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套普普通通的杨家剑法,穆桂英开始了第二次的演练。
这一遍,还是同样的招数,使出来的威势却大不一样,只见宝剑锋芒毕露,凌厉如电,不复之前的温文尔雅,而是如雷霆霹雳一般,摧枯拉朽。
第三遍...
第四遍...
...
没过多久,穆桂英便将一套杨家剑连着练了七次。
同样的剑招,每一次却能变化出截然不同的路数,有的如春蚕之丝,绵绵不断;有的如钱江大潮,汹涌澎湃;有的如飞燕穿云,小巧迅捷;有的如高山险峰,古朴雅拙...
她如今地位已高,极少在人前显露武功,此番指导辛子秋练剑,便引得大厅中众人都凝神观看,每个人依照天资不同,都有所收获。
资质平庸者,看了六七遍,连剑招都只能记住个五六成,其中变化精微之处,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如杨金花,杨排风这些高手们,却不止能记熟剑招,还能将各种变化都看得明白,均是暗暗点头,对穆桂英返璞归真的绝顶武功赞叹不已。
场中的那个色目人,一直抱着双臂,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唯独在穆桂英练剑时,瞳孔微微一缩,暗暗吃惊:
"中原人中,竟有如此了不起的高手!"
而辛子秋初时还将每一剑的招数和不同用法默默揣摩,可到了后来,眼前的剑招慢慢模糊起来,留在脑海之中的,只是连绵自然的剑意,他心中似乎渐渐悟到了什么,既感迷茫,又隐隐有些欣喜。
默记招式和变化,对他这样过目不忘的天才来说,根本不需要思考,反而是穆桂英剑法中的每一招,都似乎含着剑术的至理,与他所学的八卦剑诀中所述的诸般法门隐然若合符节,两厢印证之下,其中的奥妙昭然若揭。
辛子秋学剑时间不长,也从没有人对他详加指点,因此是一块璞玉,毫无先入为主的各种约束,对于剑招中的道理领悟的比别人还要多得多,穆桂英的每一招,都令他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痛快之感。
穆桂英打完最后一遍,收招定式,将宝剑归匣,见到辛子秋呆呆地瞧着她,两颗墨色眸子如大海般遥远深邃,眼中光华闪动,似乎有所明悟,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想这孩子的悟性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出许多,只看了这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也不枉她劳心劳力地指点一番。
只听她继续总结说道:
"天下没有无敌的招数,即便是千锤百炼的杨家剑,单拿出来一招一式,终究会被人破解而去。但剑法,又何必要一招一招分开来用?"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莫名其妙,剑法不是一招一招来用,那是怎么用的?
可听在辛子秋耳朵里,却不啻于惊天霹雷,又好似醍醐灌顶,甘露降心。
他对上乘剑术的最后一层窗户纸,就此被捅破了。
不论如何精妙的剑法,只要有招有式,便有迹可循,不论使得再好,也能被人找到弱点,但若是能将离散的招式连贯起来,浑若一体,连绵不断,便即使有破绽,也能令对手无法攻击瑕隙。
八卦剑诀中,也有"意如飘旗,气似云行,剑若游龙,疾如飘风,意在剑先,节节贯穿"这几句,说的就是八卦剑运用之时,剑要动起来,一旦停滞,便落了相,会被对手利用和破解。
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其实真正能领悟运用到剑法实战当中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可天才与普通人的差距,便在于此。
辛子秋初闻大道,喜不自胜,对穆桂英倾囊相授的情谊十分感激,抱剑在手,深深施了一礼说道:
"多谢大帅传剑之恩。"
穆桂英见他这幅表情,便知道他已经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说道:
"不必客气,我讲得都是最基本的剑理,你能领会到更深的一层,那是自己的本事。既然学完,那就去和这位贵客演练一番,看看是否真的有用。"
辛子秋重新提剑下场,朝着那抱手而立的色目人拱手道:
"让阁下久等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那色目人半张半闭的眼睛陡然睁开,放出两道精光,凛然答道:
"我叫做Hassan,依你们中原人的习惯,也叫做霍山,咱们继续打过。"
说着身子一晃,便消失在原地,一道黑影冲向辛子秋,快得不可思议。
场中众人都是一惊,这霍山身法之快,武功之高,可远在刚刚的卓浦巴和完颜魁之上,难怪一直都是一副好整以暇,谁都不在乎的模样。
辛子秋不敢怠慢,剑尖斜斜一指,似乎毫无章法,却令即将扑上身的黑影退了一步。
只这一剑,便尽显上乘剑术中"意在剑先"的精髓。
穆桂英看了,连连颔首,十分满意,
只这一步之差,辛子秋宝剑顿时有了施展空间,只见他刷刷刷一连三剑,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习练多年的招数一般,却全是刺向空处,令人莫名其妙。
可他每一剑刺出,那黑影便凝滞一分,等三剑出过,色目人霍山已经守住了身形,站在场中,脸上微微有些惊愕,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古怪的剑法!"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柄弯弯的短刀,抽刀离鞘,顺手挥了两下说道:
"我要用兵器了。"
辛子秋笑道:
"原该如此,咱们继续打!"
说着纵上前去,一剑刺出。
...
杨金花刚刚看了辛子秋三剑逼退霍山,心下十分佩服,可也有些疑惑,便向母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