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心中有数,知道小可其实没有那么贪玩,出门在外,她倒是保持着比她主人和新任女主人更高的警惕,尤其是前两日作乱的那鱼妖,都已经快要靠近自家院子了,方才察觉到,更是让小狮猫引以为戒。
差点儿被鱼偷了猫窝,对于哪一只猫来说不是奇耻大辱?
不过此时论吸睛,异瞳狮猫也比旁边的翩翩公子逊色了很多,就算是珍爱异兽的邻家小姐,目光落过来,大概也会先去看这位公子。
因此林沫捋了捋幕篱,心中又有些不忿。
这家伙长得也很帅啊,也应该把他的英俊少年容貌也给遮住,不给别人看!
等等······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何要这般敝帚自珍?
林沫暗暗自责的时候,漆黑的城门洞已经吞没了他们,等到小船再次驶入光亮里,她回首间,也不由得发出讶然惊呼。
悠长的水道向前延伸,河道两岸都是白墙黑瓦的人家,不远处的楼阁一样邻水而立,二楼或是富贵子弟推杯换盏、或是歌姬舞女舒展水袖。
灯笼挂满了沿河的屋檐和树木,也挂在横跨河面的一座座拱桥上,灯火辉煌。
有人在岸上放了天灯,点点灯火向更高处飘去,仿佛要把这人间的盛景告知漆黑的天空。
桥上有人在看着河上船只、见到邻里街坊便开口笑问,船上的人也和桥上的人一问一答,用的都是吴侬软语,聊着些家长里短。
“砰!”一束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亮。
“那位公子,且看过来?”岸边时不时响起娇滴滴的呼喊声,倒是多半都出自青楼楚馆,但是所喊的人大差不差应该都是林沫对面这位。
“小哥哥如此英俊,何不上来饮两杯?”
“且歌且舞,当让小哥哥满意。”
娇声此起彼伏,满楼红袖招。
不知天上宫阙,是否已落人间。
孙一平似乎已经不是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慢悠悠掌着船橹,不为所动。
“夫君还挺受欢迎的嘛。”林沫酸溜溜的说道。
孙一平笑道:
“人家也是为了生意,要花钱的。”
“若是不花钱你就去了?”林沫登时隔着幕篱瞪了他一眼,觉得有点怪异的感觉泛上来。
孙一平摇了摇头,顺着她的话说道:
“余现在也是有夫人在侧的了,自当自爱,不能让夫人挂怀伤心。”
林沫万万没想到一向被动挨打的孙一平竟然反过来戏弄她,俏脸微红,哼道:
“是假夫人啦,又管不了你。”
孙一平回答:
“出门在外,自然要假戏真做,否则岂不是露了马脚?尤其是明知道现在有不少人可正在暗处寻我们。”
“那还要这般招摇过市!”林沫暗咬银牙。
早知道这家伙这般受欢迎,就真的应该给他带个面纱!
孙一平施施然道:
“虽然危机四伏,但是适当的放松还是必然的,且我们整日里居家不出,哪里像是正常夫妻,岂不是更容易引人怀疑?”
说罢,他当即提起声音,高声回应那满楼胭脂:
“内子还在,恕难从命!”
楼上稍微安静了一下,旋即又是娇声四起:
“哎呀,别怕嘛!”
“就是就是,大不了不要你的钱,这么英俊的小哥哥,可是难得呢!”
“夫人也能一起来坐坐呢,姐妹们一定好生伺候!”
林沫:······
她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
“你要不还是去吧,不收钱的话的确不吃亏。”
孙一平看着她,露出惊喜的神色:
“真的?”
说着就把船橹一丢,意欲腾空上楼。
“假的!”林沫大怒,不管不顾的撩水泼他。
但没了船橹撑着,加上河道上船只密集,水流荡漾,所以林沫这一撩水,立刻湿了袖子不说,小船也一摇三晃,几乎要倾覆过去。
孙一平赶忙顶着扑面而来的水花,稳住小船,无奈的说道:
“别闹。”
“是你先闹得。”林沫哼了一声,看着湿漉漉的半截袖子,有些烦闷。
蹲在孙一平脚下的小可,方才也被水花泼了,此时浑身一抖,把水珠无情的甩在了孙一平的身上,接着竖起来长长的白尾巴,探入孙一平垂下的袖口,只是那么一勾,就勾出来一张符箓,旋即叼了凑到林沫身边。
“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孙一平无可奈何。
小可头也不回,把符箓贴在林沫的衣袖上,眨眼功夫,符箓消散如烟,但衣袖上的水渍也跟着一去不复返。
林沫温柔的轻轻抚着小可:
“谢谢你呀。”
“喵呜!”小可主动蹭着她的手,一副享受的模样。
孙一平:······
明明是我的猫来着。
转眼功夫,靠近码头,孙一平随手甩了几枚碎银子,自有引导的人带着他插队排在前面,选了个不需要在船间跳来跳去的好位置。
他率先上岸,看林沫盈盈起身,旋即伸出手。
林沫也意识到两人扮演的是寻常夫妻,若是自己所扮的这大家闺秀也能如履平地,那岂不是要惹人注目?
所以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纤纤素手探出袖子,搭在孙一平手臂上,借力而起。
“长街两侧,多是店铺集市。”孙一平兴致勃勃介绍道。
“夫君看上去很了解,也很喜欢这热闹之处呀。”林沫笑道,其实她也很想挤入这热闹红尘之中,但是在孙一平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还是想要保持矜持。
孙一平长叹:
“余来这胥郡之后,身边能说得上话的都是何许人也?一个不解风情的赵摧龙,一个不知风情的见深和尚,指望此二人随我上街玩乐,岂不是自找苦吃?
今日终于得遇夫人也。”
“是也,是也。”脑海中浮现出此等场面,林沫就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还好硬生生憋了回去,幽幽然说道,“原来妾身只是一个能够陪着夫君嬉闹玩乐之人,其实是不是妾身也不重要,方才那满楼热切女子,只怕夫君召之即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