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共七个人,听说有三个女生。反正我们家三楼和四楼平时都没人睡,这次刚好趁机打扫打扫,让你哥的同学都住下来,多热闹啊!”
闻尔看闻妈早已经做好打算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她从来都对这些家里的琐事不太关注和上心。
“听说,三个女生中有一个是你哥的女朋友。”闻爸总是能八卦地说出一些重要信息来。
“老闻,不要乱说,孩子只说是喜欢的人,要我们多照顾一下。”闻妈斜了闻爸一眼。
“闻圣勤厉害了呀,都交上女朋友了。”闻尔大力地啃着一块糖醋排骨,还不忘抓住一切机会打趣她哥。
“尔尔,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老叫你哥名字,要叫哥哥。”
闻妈在称呼这一方面有着自己的执念,她十分在乎闻尔是否叫闻圣勤“哥哥”,似乎这一声“哥哥”就能将兄妹两人的关系牢牢绑住。
“那别人兄妹也没老是“哥哥妹妹”地叫啊!”不知为什么,在这一点上,闻尔就是不愿意顺着闻妈的想法来。
“别人是别人,我们家是我们家。”
“你老是这样,所以说,我就不爱跟你说话。”闻尔悲哀地发现,自己跟闻妈相处最和谐的时候大概就是刚迈进家门的那片短暂时刻,之后总有明枪暗箭在两人之间穿梭。
“你不爱跟我们说话,你还想跟谁去说?”闻妈又抛来一句。
“我说的是你!没有指爸爸,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带上别人!”闻尔重重地把筷子扔在餐桌上。
“尔尔,把筷子拿起来,不要每次回家都跟你妈妈争执。”
闻尔其实很多时候对闻爸还是畏惧的。比如在餐桌礼仪方面,绝不可以把筷子竖着插在饭里,也不可以吃完后把筷子架在碗上面,而且无论如何生气,都不能把气撒到饭桌上。闻尔记得有一次,自己因为不愿意拔牙,哭闹着死也不去医院,闻爸就操起一根竹条打了她几下。本来打过之后就告一段落了,但闻尔憋着一股气死也不愿意上桌吃饭,还把闻妈塞到手里的筷子扔到了地上。
闻爸这时真的被气到了,拿起刚才的那根竹条就往闻尔身上招呼。当时闻圣勤也在家,闻尔就往他身后躲,哪知他灵活地闪到了一边,闻爸就一杆子抽到她的小腿上。可能下手重了,闻尔一下就被打倒在地上。躲无可躲,救无可救,闻尔只得躺在地上打滚闪躲,手掌心都被水泥地蹭破了皮。
几家邻居听到闻尔响亮的哭闹声,都纷纷前来劝架。哪知越劝越无用,闻爸下手更狠了。闻尔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嘶哑了,还打起了嗝,但她的脑子却清晰地告诉她:这些邻居绝对是故意的,他们主要目的是来看热闹,顺带劝架,而且每次都是越劝越凶。当然,闻尔心里最恨的还是闻圣勤,他就像一个无事人一样站在一旁,他比这些不嫌事多的邻居还可恶,因为他连劝都不劝,就一脸无表情地看着。
闻尔忍不住把那时候能想到的所有咒骂的词汇用在闻圣勤身上,但奈何岁数太小,她对闻圣勤最恶毒的诅咒也就停留在“到时候,你自己生了孩子,就算你打死她,我也会冷冷地站在旁边,不会劝说一句”这样的程度上。
或许,就像闻妈在某一次和女儿怄气后叹息的那样,闻尔来到这个世上是来向父母讨债的。他们的关系要么停留在最亲密的“仇人”,要么就是最疏离的“陌生人”,能否找到中间这个平衡点,和谐相处,这都还未可知。
现在,上了初中,闻爸闻妈倒不会动手打了,但吵架却是难以避免的。那个时候,闻爸闻妈对“青春期”“叛逆期”这些心理词汇不甚熟悉,所以他们就简单地归结于孩子越大越不听话,这或许也是那一代父母和子女产生隔阂和裂痕的局限性吧。
每一次和父母吵完架后,闻尔都一个人跑回到房间,锁上门,躲在被子里默默地淌眼泪,闻爸闻妈这时候也默契地不来理睬她。待哭过一阵之后,她会选在9点多闻爸闻妈都洗漱进房间后,偷偷跑到楼下,先给杜斐打电话,讲着刚才发生的事。杜斐绝对是个很好的听众,在闻尔倾诉期间,她只会偶尔发出“嗯”作为回应。一般和杜斐说完后,闻尔的情绪就会得到平复,然后她就会回到房间安然入睡。过几天,要是想起来,她再给任吱吱打电话说一下,这个热情开朗又心思细腻的男孩子,此时就会化身“话痨”,安慰和开导的话语一套又一套,最后逗得闻尔开怀大笑。
很久很久以后,闻尔都觉得自己能放下一些无谓的执念和偏见,要感恩生命中出现的这两位朋友。是他们在少女最敏感的时期为她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温暖的阳光照进来,驱散了她的孤寂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