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敬翔竟然如此无礼的顶撞自己,朱友贞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道:“敬翔!朕念你是三朝元老,这才对你一再容忍!你怎敢如此不知好歹,公然咆哮朝堂,你的眼里还有朕吗?!”
眼见事态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敬翔索性抱定了以死谏之的心态,把心一横,不依不饶的说道:“老臣今日既然敢如此放肆,那就是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态!希望陛下看在老臣追随太祖皇帝数十载的薄面上,容老臣把话说完,老臣便欣然以死谢罪!”
说罢,敬翔也不去理会朱友贞,接着说道:“陛下登基至今已近十一年。陛下继位以来,为了一统中原,我梁国与李存勖的贼军连年征战,可是国土却在一天天的削减!是因为我梁国朝中无人可用?还是因为我梁国军队兵骄将怯?都不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朝中奸佞当道,陛下弃忠臣良将而不用,却去任由奸邪之徒肆意妄为所致!
“陛下久居于深宫之中,凡遇大事与陛下筹划的都是身旁深受陛下宠信的宵小之徒,又怎么能够做到预料决战外敌的胜败呢?太祖在世之时,河朔半数之地握在手中,太祖亲领猛虎般的臣子和骁勇的战将征战四方,尚且不能对敌人随意而为。如今李存勖的贼军已经攻陷了郓州,陛下非但不留意于此,反而一意听信奸佞之言,欲弃良臣猛将而不用,这不是自毁长城之举吗?!贼酋李存勖虽为敌国,但是从居丧到统兵征战,到现在已近十五年,每次攻城对阵,无不亲自冒着弓矢炮石身先士卒,麾下军士也无不誓死效命。与李存勖相比,陛下又是如何呢?诚然陛下天性温文儒雅,不能做到李存勖这样,老臣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放着现有的能臣猛将不用,反而决定派出诸如段凝之类的无能之辈与敌人相抗争,指望着一群小人为陛下驱除敌寇,如此一来,咱们梁国还有未来可言吗?!
“眼下当此危急之时,陛下应当向耆老旧臣征询计策,另外筹划长远的计策才是,否则我们梁国的忧患就永远没有停止的时日。老臣虽然鲁钝懦怯,然而深受国恩,却也懂得什么是为主分忧,什么是为国尽忠的道理!陛下如果确实缺乏人材,即便是让老臣到边疆试用效力、浴血沙场,也绝对好过于把国家的未来交过赵岩、张汉杰、段凝这些宵小无能之辈!
“老臣话已说完,听与不听,如何决策全在陛下一人,但是老臣着实不忍看着太祖皇帝历经艰辛创建的大梁天下就此毁于一旦!”说到这,敬翔脸上早已老泪纵横,仰天长叹一声道:“太祖皇帝啊!老臣无能,既不能辅佐当今圣上成为一代明君,又无法御敌于外守卫疆土,实在是有愧于太祖皇帝的重托!老臣再也没脸在这世上苟活,这就随太祖皇帝去了便是!”话音未落,敬翔已然低着头纵身向一旁支撑大殿粗大的柱子上奋力撞去!
所幸旁边有人早已听出敬翔话音不对,在敬翔撞出去的瞬间急忙伸手一拉,这才避免了敬翔横尸当场的惨剧发生。饶是如此,敬翔也撞得满头满脸鲜血横流,登时晕了过去。
敬翔此举直把个朱友贞惊的是目瞪口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急忙大声喊道:“快传御医!”
……
在几名御医的全力救治下,不一刻敬翔终于幽幽地醒转过来。看了一眼身旁满脸关切之色在看着自己的朱友贞,敬翔长叹一声掩面失声痛哭。
看到敬翔终于醒了过来,朱友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不惜以死相谏的三朝老臣,朱友贞此刻也是百感交集。尽管朱友贞一直重新赵岩、张汉杰等人,可是对敬翔这个三朝老臣从来都是礼敬有加。也正因如此,敬翔才始终没有被赵岩等人排挤出朝堂之外。现在,敬翔此举虽然看起来十分莽撞,但是平心而论,朱友贞也知道敬翔所言句句属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梁国的未来着想。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忠良之臣,想到自己自继承大统以来遭遇的各种烦心事,朱友贞也忍不住泪流满面,长叹一声道:“老爱卿满腔忠诚热血,为了朕和梁国的江山社稷殚精竭虑,朕又怎么会不理解你呢?但是老爱卿你又何苦如此呢?幸亏把你救了过来,若是你就此辞世,老爱卿倒是搏了一个以死相谏的美名,却将朕置于何地?又该让后世如何评价朕呢?老爱卿此举着实欠妥啊!”
敬翔涕泪满面颤声说道:“老臣此举确实有失为臣之道,但是老臣也实在是为陛下着急,为国家忧心啊!如今强敌压境,陛下放着现有的能臣猛将不用,却非要听信那起子小人的谗言,把陛下的江山和咱们梁国的未来交到一个无能之辈的手中。老臣实在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盼着能够以死相谏让陛下就此悬崖勒马以免造成大错啊!”
朱友贞摇了摇头道:“老爱卿的心意朕知道了。但是任用段凝为将取代戴思远也实属朕的无奈之举啊!眼下朝中虽有文武群臣数百人,但是朕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啊!现在朝中真正能够抵挡李存勖大军的能臣猛将,说白了其实也只有戴思远一人。可是正是因为这个戴思远草率轻敌,以至于让李嗣源仅以五千之众就一举攻陷了郓州。戴思远犯下如此大错,朕若不加以惩戒怎能服众?又怎么能够放心让其继续统领军队与李存勖的军队交战?朕也难啊!”
看到朱友贞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敬翔着实心有不忍,挣扎着坐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朱友贞的双腿说道:“戴思远犯下如此大错,罪无可赦,必须剥夺军权治罪!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那些在郓州死伤的将士,唯有如此才能以谢天下!
“但是陛下说朝中无人可用,没有人能够接替戴思远统帅大军夺回郓州,老臣却不敢苟同!眼下我朝有一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德行亦或是领军打仗的本领,不仅无一不在戴思远之上,甚至在当世之中也难有能与其比肩者。若将此人请出来,莫说是收复郓州,就算是打败李存勖,助陛下一统中原也未尝不可啊!陛下怎能舍弃这样一个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不用,任由其空有满腔的报国之心而被埋没于家舍之中难以大展拳脚,却把国家的未来寄托于那些去宵小无能之辈的身上,这岂不是舍本逐末之举吗?!”
听完敬翔的话,朱友贞眼前顿时一亮,顿时也想到了敬翔口中所说之人。对呀!自己口口声声说眼下朝中无人可用,但是却怎么把如此重要的一个能臣猛将给遗忘在一边了?!此人武艺高强,忠勇无双,领军打仗的本领虽然不能称得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战功卓著朝中根本无人能及。当年甚至能与世人称之为“战神”的李存孝大战数百回合而不败,李存孝死后此人早已隐然成为当世第一猛将!无论文韬武略、还是眼界见识不仅样样都在戴思远之上,而且在整个梁国甚至整个华夏大地之上只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超过他的人了!如此重要的一个栋梁之臣,自己怎么偏偏把他给忘了呢?!
想到这里,朱友贞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爱卿莫非是说……”
敬翔点了点头,和朱友贞异口同声说道:
“王彦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