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诗卡在一半没念完,汉宫秋还没反应过来闲愁是什么鬼,分明是忧愁,平安就兴冲冲跑来报喜,少年高兴得满脸通红,像仰望神明一样看像死了亲爹一样的某人。
“公子,京城的人,来了好多!我们……我们终于没事了!!”
汉宫秋心想你们是没事了,哥哥我现在事情大了去了。然而心里再怎么伤春悲秋哭夏哀冬,面上还是得装得一派老重持成,默默少年的头,春风化雨般进行自己的演说。
“平安啊……你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对上要对得起皇天后土,对下也要不负亲爹祖宗,很多事情的抉择其实就在一念间,不疯魔不成活这种念头想想就可以了,还有啊……”
汉宫秋顿住,认真的看向虔诚听教的平安,鬼使神差打量四周一把,见没有人注意到他,才慢慢的说着:“女人是这个世上很神奇的物种之一,你万不可欺骗她们,辜负她们,不然……哎……”
“怎样?”
汉宫秋总觉得对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说这些大概也没用,估计吃完饭后,这些话就跟着食物残渣排出来了,操之过急的事情甚是扯淡,半晌后才把喉头的字眼咽回去,摆手,“罢了罢了,你毕竟还小,过两年就能自己悟出来的,不慌,记住我说的话就是!”
少年如奉金科玉律,认真点头。
或许是怨气消散,连日里昏沉的绥县下了一场暴雨,洗尽铅华,泥土中钻出新绿,晚来的春意盎然,平安等人在这雨里淋了半个时辰,舒爽得不想进屋,原本皮肤蜕皮的人在这几天里迅速的恢复,劫后余生,一家家一户户的翻出压箱底的东西招待汉宫秋,某人还在无限哀愁,实在没有心情去回应他们的热情,便把还留下的柏子仁推出去挡酒,自己则趁人不注意,偷偷往自己的小屋子溜。
刚刚被连带着宠幸的新县令踏着方步走来,汉宫秋一看他手里的硕大酒杯就忍不住两腿发软,蒙头又挤回人堆里,从另一个方向爬出。
田间篝火映红了半边天,热闹的场景和回走的小径形成对比,冷冷清清,各种欢呼声渐远,汉宫秋无奈叹息,只觉得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物种,明明前几天还全都哭丧着脸,生怕他会撂挑子不管,或是带着疑虑总是拘谨,短短的时间里,又能笑出河清海晏的气象来。
蓦然抬头,前端小径的大石上,一人拈花,沐浴在月光下,甚是清闲。似是早猜到汉宫秋会提前溜走,她便极有耐心的在路边候着。
“公子可算是来了,金樱可是等了很一会儿呢……救我乡民之恩,没齿难忘……”
汉宫秋负手而立,沉声道:“你果真不简单,故事半真半假,蝴蝶如梦,怕也是你的手笔之一吧?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吗?”
“公子可是客气了……”金樱轻轻一跃,从大石上瞬移到汉宫秋跟前,捧着一只黑色曼陀罗,歪头问:“那些也只是为了好玩罢了,现在倒是有件要紧事,不知公子是自己乖乖地和我走呢?还是金樱亲自带着你走?”
柏子仁醉醺醺地推门进房,衣服鞋子全都没脱,醉鬼一样瘫在床上。按平时他是不该喝那么多的,但今天的平安似乎格外喜欢和他喝酒,一个劲的敬酒来着,等自己大着舌头喝完一杯,其余人又纷纷涌上来,简直没完没了,偏生自己也确实没法拒绝——谁让汉宫秋那小子脚底生风溜得贼快,他这一员挡酒虎将,如今也是丢盔弃甲,被灌得快神游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