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容再次拱手,这次好似灵魂也极尽谦卑在地,沉沉浮浮道:“……多谢殿下……”
子胥山后山谷底终年温暖,云烟雾绕,晨起之时薄薄白雾从山顶冰雪溢出,一直盘桓在谷中,待到冬阳布泽时,才逐渐消散。
后山多为草药培植地,什么都不多,唯独放簸箕、架子、背篓的草屋子多。但更多屋子的是为了存放草药,普通草药都是囤积在此,只因此处地势平坦便于草药烘晒,因此被独辟成为专门的药草区。
此处只寥寥几人,典型的属于人少活多后勤杂务,想跳出去的人也不少,所以偶尔来新人接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里领事的正是当年在绥县的小伙子长安,总管药材分类,来来去去的小跟班手下对他来说没什么稀奇,因此突然来个人加入,他也没怎么抬起眼皮,拨弄着药草,让那小子自己去领牌做事。
等人走出去了,他才想起今天该去看气血草的播种生长情况,只好一溜步爬下梯子,对着外面还没走远的人喊:“哎新来的!等一下……回来回来……对对对过来,去北边,那儿,就那间屋子,拿个小背篓,等会陪我上山去看气血草。”
这小子头顶歪帽,标准的小厮打扮,人却很白,瘦瘦弱弱,不是吃食跟不上,而是本身体质如此,但整体看不出是穷人家出身的模样。他就站在那里,肤嫩衣粗,周围是灰色干草药烂背筐,而他身上自带忧郁,与环境就格格不入,好似唯有锦绣华袍才能配他。粗布麻衣在他身上生生提了几个档次,整个人很低沉,小小年纪不会笑,有人吩咐就动一下,没人吩咐就呆呆的。活像是金玉其外的癞蛤蟆。
“你叫什么?”上山路中,平安试着和这新来的交流。
“……路通,大人。”
平安被这生无可恋激起鸡皮疙瘩,在泥泞路上挖个小平坑下脚防摔倒,哼哧道:“大什么大人,我在这也就是芝麻大的领事。路通,看你年纪也不大,更不像做粗活的,怎么进这杂务地?家道中落?”
后面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跟着走的路通眼神更涣散了,要不是他还能自己跟上,平安都要怀疑这新来的是个木偶傻子。
他好难,怎么新来了个奇葩。
平安每问一句,路通就回答一句,简直不能更标准的僵硬。
气血草才播种几天,但是生长良好,已经多多少少窜出小小的芽,鹅黄色在地下薄薄一层,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分秧出去,种在开阔的地方了。
既然来了山上,自然不打算空手回去。两人往更高出走,直奔雪山。平安一路给这孩子讲注意事项,但他发现不论他说什么,这个少年都兴致索然,即使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了给自己打手的人能分心成这样。
“你给我站好!”
路通放下手上的活,低头站好。
他边上有朵雪莲,但是采摘手法过于拙劣,花叶都被蹭坏了一半。
“你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才被迫来这里的吧?”
路通头放得更低,但依旧不肯说太多话,不自然的嗯一声,以示回答。
见此情景,平安是想去给他一巴掌的,人要长记性。但是这小子过于柔弱,一看就是遭受重大变故打击,贸然厉色训斥,怕也是起不到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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