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直谨礼端坐的翮贵妃站起身,亲手执了金錾云龙纹酒壶,将菊花酿缓缓注入景元帝杯中:“菊水上寿!皇上虽当盛年,忙于政事之余,也该好好加以保养,如此,臣妾与众位姐妹才能心安不是?”
景元帝笑笑不语,端起雕着“金瓯永固”篆文的碧玺金杯,朝着翮贵妃示意,一饮而尽。
瞧着碧玺金杯中的酒一滴未剩,翮贵妃眼波流转地瞅了景元帝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娇意。
“皇上西巡数月,虽说不至于风餐露宿,到底不及宫里周全,身边侍奉的人怕也难做无米之炊,莫不是故意叫人心疼?这总算回来了,也该好生松快几日。臣妾是个笨的,好在还有伶俐可心的妹妹帮衬,皇上且瞧好儿就是了!”
只听一阵悦耳的金铃声响过,一曲《踏莎行》柔缓而起。
一群轻摆腰肢的舞伎迤逦行来,中间一人,身姿如柳、肤若鲜菱,正是公孙采女。
景元帝挑挑眉毛,与翮贵妃相视一笑。
翮贵妃夹起一块荷花酥送到景元帝嘴边,景元帝就着她的手吃了,轻轻在她如凝脂香乳般的腕子上捏了一把,后者嗔了他一眼,裙裾一摆,转身坐回位子上。
今日的公孙采女,一袭樱粉漾白的轻罗舞衣,圆月领口,露出一段葱绿抹胸,绣着一支露水新菊,在清一色菊黄舞衣的舞女中,清新得如同二月里豆蔻梢头的一点春萼。
她是舞伎出身,自然知道如何表现自己身段,相比未承恩泽时的青涩,如今更多了几分风流之态。
只苦了满殿的嫔妃们,一个个瞧得双眼冒火,却不得不佯作笑颜。
即使一直端和从容的庆妃,也在最初的鄙夷不悦后,竭力摆出一副欣赏的姿态来。
只有翮贵妃怡然闲闲地端坐着。
她轻轻嗅着菊花酿的甜醉香气,朱唇轻启、玉杯微颓,便有鲜脂般的艳媚之色,由红唇至香腮,一层层浸染开来。
为了今日能让景元帝一饱眼福,她一个月前便命教坊司排练此舞,公孙采女也被她督促地不能有丝毫懈怠,如今看来,总算没有枉费她一番苦心。
至于公孙氏,她出身低贱、胆子又小,纵然能得到皇帝几分瞩目,但终究出身太低,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最要紧的是,她懂事、听话。
如此,这一身妖娆惊艳的舞技,才可用作自己固宠的筹码。
翮贵妃一边想着,不由唇角一翘:眼前娇娥蹁跹、美色如斯,实在是赏心悦目。
正可谓“娜娜袅袅一裙开,赏心便成露华台。未许熏风香铃起,便有宫娥下凡来”。
景元帝放松地斜倚在龙椅上,一脸欢悦地欣赏着美妙的歌舞。
看着看着,他却忽然开口对侍立一旁的李丰道:“今日的蜜枣芸豆甑糕不错,叫人给永昶宫送去尝尝!”
李丰愣了下,看了一眼金丝檀木宴桌上那一碟用了大半的蜜枣芸豆甑糕。
甑糕是民间的叫法,自入宫后,这糕便一直被称作“水晶龙凤糕”。
对着如此歌舞升平的景象,皇上怎的反倒想起了往事?
他不动声色地答应一声,又躬身笑道:“方才那荷花酥,奴才瞧皇上用得香甜,可要一并送过去?”
景元帝微一思索,摇摇头:“那酥皮是猪油做的,她不爱油腻之物,身子又弱,吃了不消化,罢了吧!”
李丰忙应了,转身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