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幽幽一笑,嘴角微挑,却还是对徐氏沉声道:“十天?你可真是费功夫了。”
徐氏抿唇微笑。
菡萏察觉老夫人声色不大快活,便对着徐氏道:“夫人可是不知道,咱们老夫人看到你送的这条抹额,心里感动极了。特别是兰花寓意极好,乃是君子之花,有清高之气,是咱们老夫人极爱的花。老夫人说夫人你记挂着她,老夫人心里感动。老夫人说,一般的东西配不上与您绣的抹额在一块儿,老夫人的首饰大多贵重,恐怕戴着会压低了抹额的贵气,想来想去,还是几年前的羊皮斗篷最搭这抹额,羊皮斗篷是宫里赏出来的。料子洁白,无一丝瑕疵,而且文理平顺,远远看去也很有光泽。老夫人说,您的绣工只有这羊皮斗篷堪配,所以这羊皮斗篷便由奴婢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了。不为别的,只为搭配夫人亲手绣的抹额呢。”
徐氏听到老夫人特意找物件匹配自己绣的抹额,由不住心花怒放,老夫人可从未这样盛赞过自己。所以即使端庄持重久了,脸上处处带着端庄的痕迹,但那眼角微微向上勾起的纹路,也象征了徐氏心中的激动。
听到菡萏说着,徐氏便用赞叹的眼光打量着这件斗篷,打量着打量着,便猛然想起这件斗篷上的淡金花花样是萧姨娘绣的。
瞳孔猛缩,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徐氏整个人差点一抖,只感觉自己飘在云层的心忽然“吧唧”一声重重摔到了冰冷的石阶上。
徐氏伸手指着老夫人的斗篷一角,艰涩出口,声音好似枯了一般:“这,斗篷是萧姨娘绣的吧。”
老夫人闻言,忙开口问菡萏:“是嘛,是萧姨娘绣的吗?年纪大了,记不住了。当真是萧姨娘绣的?”
菡萏见老夫人装傻,忙笑开口道:“奴婢仔细瞧着,好像是吧。奴婢也记不住了,年年宫里赏的东西都那样多,光整理赏的东西就整个冬暖阁都放不下了,谁还记得这斗篷是谁绣的啊。我是没有印象了啊。”
老夫人与菡萏对视一笑,都道对方是装傻的聪明人。
帘子后伺候的怜儿一向聪明,听老夫人与菡萏相互做戏,便出来给个梯子,道:“是的呢,奴婢记得,就是萧姨娘绣的,老夫人当时还说,萧姨娘绣这些也是闲得慌。”
菡萏忙接着笑道:“呀,原来夫人记得这样清楚!果然是萧姨娘绣的,看来夫人也很喜欢萧姨娘嘛!我们忘了的事,夫人反而记得。”
徐氏最恨萧姨娘,听到菡萏说自己喜欢萧姨娘,只觉比吃了苍蝇还恶心,脸色顿时一变。
老夫人道:“既是她绣的斗篷,我倒不便穿,我一向不穿庶出侧室做的东西。”
正说着,外头传来更声,“寅时三刻。”
老夫人忙道:“罢了罢了,都寅时三刻了,换斗篷也来不及。”
徐氏只觉头晕,想着方才老夫人所说的,自己的抹额只有这件斗篷配得上,现在看来岂不是说自己这个嫡出的绣样,只能与侧室姨娘绣的东西比肩?
虽然老夫人原本不知道这是萧姨娘绣的,但自己想想还是觉得不甘。
“老夫人,夫人,玉珺小姐来了。”
老夫人点点头,看徐氏在侧,便道:“不必让她进来请安了,就在帘子外头请安吧。”
奴婢下去知会,没多久,帘子外头便传来了玉珺糯糯的声音:“玉珺给老夫人,夫人请安。今儿是府里的先侧室姨娘的参祭礼日,玉珺作为文府长房嫡出的庶小姐,恭请老夫人夫人随玉珺去祠堂侧屋参祭礼。”
每年文府女人的参祭礼都有一个,长房之女邀请府里长辈行参祭礼的流程,往日是玉嫣来做这些,不过玉嫣仗着嫡长女的身份,总是骄矜,言语之间颇多不耐烦。
而玉珺今日倒是言辞平稳,很是恭敬的态度。
文老夫人大为满意,对着菡萏把头一抬,朗然道:“珺丫头这是头一次陪同参祭礼,我得给个大礼物,待会儿赏她一对碧玉镶金镯子,送到梨花阁里头去。”
菡萏把头一点。
徐氏见老夫人这样说,自己倒不好说什么,反而得跟着老夫人赏赐玉珺,以示自己的气度,于是对着身后伺候的流珠道:“玉珺这丫头搬进碧桃院的时候,我也没给她什么礼物,今儿又来陪同参祭礼,十分不易,寅时就要起床,这个时辰,玉嫣还在被窝里睡懒觉呢。流珠啊,待会儿赏给玉珺小姐一对金簪子。也送去梨花阁。”
流珠点头答应了。
老夫人无声地哼了一声,然后搭着菡萏的手起身,道:“走吧,时辰差不多了,去后头大祠堂侧屋吧。”
徐氏答应了一声,帘子外头,玉珺小姐缓缓起身,咏修院外两排丫鬟打起大伞来,挡住朔风,老夫人穿着斗篷,缓缓走在,徐氏跟在老夫人身后,玉珺跟在徐氏身后。
玉珺撇眼看到了老夫人身上的斗篷花样颇觉熟悉,不禁多看几眼。
一行人来到了大祠堂的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