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临近午时的缘故,现今的日光是越发的炙热。
就算不动如山的坐在那,也能出上一层汗,将衣衫褙子全部都打得湿透,更遑论今儿宋以歌还特地是为了湘水那丫头将她找过来的,宋姨娘此刻心里真的是半分念想都不敢有。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坐在那,别说左右磨蹭,就连说上一句话的念头都不敢升起,七姑娘到底不是以前那个任性冷情不理俗事的人了。
在宋以歌笑意微微的目光中,宋姨娘将头埋得更低,低到自己都不敢抬起来头来,说上一句半句的。
宋以歌眨眼,语调轻悠悠的一笑:“怎么?是以歌动到姨娘的心头好了?所以姨娘不舍得将那丫头给以歌?”
“怎么会?”一句话,三个字,宋姨娘是说得汗如雨下。
宋以歌依旧道:“既然不是,那姨娘何不爽快些,直接开口将那个丫头给了以歌?”
宋姨娘没有会上一句。
宋以歌只当不见,继续说道:“其实说来,我同那丫头也算是缘分,今儿她来我院中给我送了一封信来,我见那丫头模样生得娇怯如水的,性子却偏生又活泼灵动,不像绿珠,明明年岁不大,却偏偏沉稳的很,平日里一句闲话都不肯与我说。”
“我想,我身边若是有了湘水这样的丫头,徽雪院中也能多几分欢声笑语的,只是没想到,以歌好像抢了姨娘的心头好?”
她每每说上一句,宋姨娘便觉得自个内心的惶恐便要再多上一分,可偏偏她又不敢开口,只能胡乱的点头应承着。
模样十分痛苦。
说到最后,宋以歌倒是一笑:“不过瞧着姨娘如今的意思,是肯答应将那丫头给我了?”
宋姨娘伸手抹了抹额上被吓出来的一层冷汗,本想要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触及到她的目光后,却又不直觉的咽下,只能不断地点头,除此之外,什么话都说出不出来。
“怎么?姨娘还是不愿意吗?我说了这般多,原来姨娘还是舍不得湘水那丫头吗?”宋以歌面露苦恼,尔后便像个小孩子似的拍手一笑,“若是姨娘觉得少了一个丫鬟,那便从我院子中抽一个丫鬟过去,服侍姨娘好了。”
“姨娘,我真的很喜欢湘水那活泼灵动的小姑娘了。”
宋姨娘只觉得身子是颤栗不止,若是别个丫头,别说宋以歌看中一个,就算是看中十个,她都愿意送,可湘水却是不同的。
那人根本就不是她院子中的丫鬟啊!
宋姨娘只觉得自个如今额上冷汗涔涔的,不断地往外冒着,一层一层的密布在额头之上,不管她如何用汗巾去擦,没一会儿又是满头大汗,汗流浃背的。
她内心有几分惶恐的抬眼去看坐在她对面的少女,依旧是那副模样,却少个刚才几分天真明媚,她的双眸眯着,带了几分冷意。
几乎是在同宋以歌目光对上的那个瞬间,宋姨娘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瞬间明了。
湘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今儿也不过是她的一场鸿门宴罢了。
而当初老夫人将湘水这个丫头塞到她的手中,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想同这个孙女对上罢了,至于她也不过是她们两人之间博弈的一枚小小棋子。
就算是没了,在这个偌大的侯府之中,也没人会在意的。
等着她想通,宋姨娘便觉得心头拔凉的厉害。
她年轻时虽然做下了那等错事,无脸见人,可自打她进入侯府后,就收敛起了原先被家人娇宠一身坏毛病,对这个府,对老夫人她是掏心窝子的好,可到底这些年陪伴的光景,却还是抵不过……抵不过一个宋以墨。
如今,她只觉得自个悲从中来,当即眼眶便红了。
夫君不疼爱也就罢了,好歹还有个女儿可以当做念想,可是后来,女儿也没了,她念着老夫人病了,便成日在她塌前侍疾,就连女儿都不顾了,但到头来,她终究不过是她当年难得发了善心随手救下的一只小猫小狗,若是不想要,弃了也就弃了,没有半分可怜惜的地儿。
只可怜她自己,可怜了她的女儿。
宋以歌可没这个心力去揣摩宋姨娘心中所想,只是瞧着这人眼眶红了,懒洋洋的掀了眼皮半抬起来:“不知姨娘如今考虑的如何?可愿割爱。”
愿意如何?
不愿意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