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有点后悔这么做了,因为这样一来他很有可能被有些人注意到,而且也并不怎么对得起阿鲁埃勋爵。
不过很快,吸烟室里那些贵族们一边吸烟一边谈论的话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费迪南大公的叛变成为如今最为热门的话题,不仅仅是有关帝国民族自治的各种辩论,同时还有他个人的生平经历,全都成为大大小小俱乐部中最佳的谈资。
今年年初,费迪南·波庞莱班更是宣布,自己在正面战场击溃了一个师的皇家通灵师部队,完成了当年影族入侵也没有完成的壮举,把他的声望推向了最高潮,不管是好是坏。
而对于赫拉巴尔而言,这是一段近乎地狱的日子,因为派遣并且支持他来到白城的人同样生死不明。他不得不沉寂在自己的旅馆之中,婉拒了计划表上的大部分宴会,同时打包好自己所剩无几的行李,随时准备再次遥遥离开这座都城。
他希望洛月白能够活下来,甚至比绝大多数人更加迫切。就在萨托里斯男爵在御前会议中提出将由自己亲自率领中央军前往东部的时候,来自日暮山脉守夜人军团的电报总算带来了一个让人定心的消息。
于是很快洛月白就作为一个战争英雄,而非失败将领被登上了帝国报纸的首页,费迪南·波庞莱班因为偷袭盟友、使用神经毒气等一系列让人感到不齿的行径而跌落神坛,就算是阿莱夫人也不再把他看作是一个民族英雄。
而对于赫拉巴尔而言,萨托里斯·洛男爵终于想起了他的存在,让他继续完成自己剩下的工作。
一阵高声的谈论吸引住赫拉巴尔的注意,五六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男人正在高声相互谈论,他们看上去都不再年轻,位于最中间的那个老者头发已然花白,他手握着单片的金丝眼镜,正挥舞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厚重百科全书,似乎就着一个问题正在和旁边一个更加高大,肤色也更加苍白的老人争辩。
就在进入到吸烟室的时候,他们终于停止了争辩,只因为那个肤色苍白的老者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自己辩论的思路,于是愤愤地让到一边,脸颊上升起两坨并不健康的红晕。
那个获胜的老者得意洋洋地把黑皮封面的百科全书扔到一旁:“亲爱的朋友们,为什么要呆在这个阴冷的小房间内,我们的聚会即将开始,宴会厅里一定更加热闹。”
那些或坐或站在房内的人们都纷纷站起,向阿鲁埃勋爵致意,赫拉巴尔同样站在角落之中,追随着众人的脚步再次回到热闹的大厅中去。
留声机上的黑胶唱片已经被取下,一队最为传统的室内乐队开始演奏起舞曲,天花之上的烛支吊灯把室内照得通亮,与之前相比,这里的确显得更加热闹了。
不时有人从周围的几个小客厅中走出,各式脂粉香水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在最新式的镀铬暖气片的蒸腾下,显得格外让人迷醉。
仅仅在五分钟内,就有三个贵族小姐试图向赫拉巴尔暗送秋波,似乎这副粗犷的军人长相在今年的白城备受欢迎。
不过很快,室内乐队开始演奏斯美塔那的乐队,短暂的开场舞已经结束,那些舞伴们一对对分开,为自己找些能够垫饥的东西。
作为主人的阿鲁埃勋爵敲了敲自己的酒杯,于是乐队的声音小了下去,他对着济济一堂的宾客和蔼地笑了笑:“今天是庆祝帝国伟大胜利的日子,事实已经证明,任何分裂帝国的企图都将是徒劳,帝国的忠诚卫士们从来不会失败。让我们为帝国士兵们和伟大的皇帝陛下干杯!”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的酒杯,高呼起天佑君王,带着兴奋与骄傲为帝国祝酒,侍立在一旁的仆人们很快不得不为所有人再添一轮香槟。
阿鲁埃勋爵不得不再次微笑地敲着自己的酒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自己身上:“而且于此同时,我不得不强调,今天的宴会之上,我有一位格外尊贵的客人,当然如果剩下的人不介意的话,”阿鲁埃勋爵率先笑了笑,“我们尊敬的劳塔罗公主,和她的丈夫蒂勒伯爵!”
现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一个身着翠绿色长裙,披着黑色流苏披肩的妇人款款走到阿鲁埃勋爵身边,她的头上戴着钻石镶嵌的王冠头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成串的珍珠项链从修长的脖颈一直延伸到丰腴洁白的胸脯,但是所有这些装饰都在那张面孔的光彩下黯然失色,如此熟悉,也是如此美丽。
赫拉巴尔手中的酒杯突然出现一道罅隙,金色的酒液从他紧握的指缝中滴落,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庆幸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劳塔罗公主吸引。
赫拉巴尔只感觉到自己的血液轰轰地穿过耳膜,在之前告诫自己的一切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甚至听不清台上究竟讲了什么,直到乐队再次演奏起轻快的圆舞曲,人群再次散开。
他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公主的身影,那么明显,那么不可忽略。她轻轻挽着一个瘦削高挑的男人的手臂,与阿鲁埃勋爵相谈甚欢。
那应该就是蒂勒伯爵,肤色苍白,身材瘦削高挑,头发则是完全的黑色,好像是具有寒林人的血统一般。
没过多久,他轻轻吻了一下劳塔罗公主的额头,然后悄悄提前走出大门,阿鲁埃勋爵有礼貌地再谈了几句之后,同样转身告退,于是现在劳塔罗公主孤身一人。
赫拉巴尔感觉到一阵几乎无法抗拒的冲动,但是一个小个子男人已经提前向公主发出了邀请,赫拉巴尔心情一沉,但是劳塔罗拒绝了那个莽撞的男人!
她似是无意地绕着舞池走了半圈,轻飘飘地与赫拉巴尔擦肩而过,两道灼热的眼神在空中相遇,然后一闪而过。
激情从来没有因为一个眼神而变得如此炽烈,赫拉巴尔一下子想了起来,整整十年了,他从来忘记,她也是。
带着只有年轻人才有的莽撞和激情,赫拉巴尔随着劳塔罗的身影来到后院的阳台。
一道窗帘隔绝了室内的喧闹庸俗,赫拉巴尔轻手带上玻璃门,转身便看到天地之间只有一人等在那里。
“吻我。”劳塔罗公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