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离这时才陡然转醒,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不断摸索着手杖黄铜制的圆头:“突然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没有什么。”
说完,属离的眼睛再次瞟向马车之外。白城的春天竟然那么快便已经过去,仿佛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气候便从晚冬跨入初夏。
街道两侧,在那些铸铁的街灯之中,梧桐与悬铃木浓密地生长,树叶层层叠叠,几乎在街道两侧竖起一道走廊。而在这些茂盛生长的行道树之后,是老城区那些低矮的建筑与住宅,在这么一个温暖的夜晚,清凉的风吹过半开的门窗,竟然也显得没有平时那般阴沉。
并不宽阔的马路上,时常可以看到马车驶过,驾车的车夫穿着马甲,双手持着缰绳,驾着低垂着头的驽马慢悠悠地经过,挂在车头的铃铛随着车厢的起伏而叮当作响。露天的双座马车之上,一个酒醉的青年斜靠在硬木的座椅之上,睡眼惺忪地看着天空之上滑过的一道巨大黑影,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一艘客运浮空艇按照着既定的航线滑过白城上空的云层,就像是一头在云海游过的巨鲸。
属离就像是一个刚进城的孩子,向着四周张望,就算是在他负片式的视觉之中,此刻的夏日景象依旧让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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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一个皇家通灵师把他带到白城,那时新年刚过去不久,白城依旧覆盖在一层薄薄的积雪之下。他穿着崭新的深蓝色制服,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从那辆吐着白色蒸汽的列车上跳下,跳进一片黑色与昏黄交织在一起的站台,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是杂色交融的水流,从他的两侧流过。他或许诚惶诚恐,也或许是兴奋难抑,从一个东南的老旧小镇,一下子踏入繁华的帝都,无比广阔的世界第一次在他面前呈现。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制服,把他送进一辆黑色的双轮马车,在车厢的一侧,用银漆画上了一面盾牌,盾牌上面是一本翻开的书本,一颗十二芒星正居中间。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白城大学的校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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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记忆与现实再次开始重合,仿佛他现在听到的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与十八年前一模一样。
十八年,原来只有这么一点点时间,短到大学里的建筑几乎没有任何改变。那些高耸的学院塔楼从一百五十多年前便屹立在万神殿区的中央,也注定将会这么一直屹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