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工……
李来亨听到嵩县矿工后,心里马上就联想到了晚清摧破东南的太平天国。他知道太平军的基本队伍之一就是广西和湘西南一带的矿工,在太平军中,失业破产的手工业者所占的比重仅次于农民,其中矿工又占着特别重要的地位。
这是太平军和明末农民起义军很大的一个不同之处,相比较之下,明末农民起义军的主要来源,还是破产和失地的农民,手工业者特别是矿工的比例占比很低。
某种意义上来说,矿工是中国古代最接近于工人阶级的群体。他们往往宗族关系很弱,在特殊的生产环境下,养成了艰苦耐劳的性格和严明整齐的队伍纪律。太平军从起义初期开始,就能够坚守一些据点和根据地,并很快攻破名城大郡,除了晚清清军的战斗力相较于明末官军要弱很多外,矿工群体带来的土木工事与作战经验,也起到了极大作用。
李来亨知道太平军有专门的土营部队,就是全部由矿工组成的。他们在太平军攻城掠地的战斗中,专门担任挖地道的战斗任务,它的性质其实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工兵。
土营成立以后,太平军整体战斗力有的很高的提升,士兵们发挥自己的技术特长,每次攻城战前都去挖掘地道,然后放置炸药用来炸城墙,为其他士兵的进攻打开通道。“夫贼之掘地道也,必离城数丈路,掘至城底,否则,城上易见而易防,故宜远。掘成之后,用空棺实以火药……使城崩坏,砖石俱飞,烟生迷乱,而大队遂得从缺处拥入”,“掀翻巨城、如揭片纸”。
明末的矿业相对晚清还没有那么发达,而且闯军主要活动的区域,也不属于矿产丰富、矿徒众多的地区。历史上的闯军并未吸纳到足够可以改变其攻城方式的矿工人群,所以李来亨一听到高一功提到的嵩县矿徒,心中就特别注意这点,将屏风寨和矿工的事情,先记在了心里。
高一功讲了那么多关于屏风寨和于大忠的事情后,又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水。坐在另一边,同高一功一起回来老营的白旺,替他补充说:“于大忠名为一寨寨主,可实际上他的势力早已笼罩了嵩县和熊耳山南麓。像我所在的栾川镇,已经到了熊耳山和伏牛山交界的地方,但也还会受到于大忠势力的影响。他现在放出话来,要和陕西人作对到底,甚至都影响到了闯营在栾川一带的发展了。”
李来亨两根手指敲着桌子,心中盘算一番后,说道:“于大忠的势力这样强大?虽然矿徒自古就是优良的兵源,但是咱们闯军都是秦中边民出身,经过十年征战磨练,骁勇耐战的风气绝不会比于大忠的矿徒军差。高大哥和老白,你们压制不了于大忠,除了他的矿徒军十分强悍,屏风寨又是一个罕见的要垒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李来亨问到这里,其实心中已经约莫有了答案,他不等高一功和白旺做出回答,便自言自语道:“于大忠到处宣扬陕西人和河南人的分别,他以河南绿林的领袖自居,俨然将咱们当成了野兽一般闯进中州的天外来客。闯军这几年历经艰难困厄,颠沛转战,新近进入河南以来,实力才有了飞速的壮大。但咱们人生地不熟,诸事草创,局面还没有完全打开,又缺乏和中州地面上有本领和声望的豪杰合作。”
“来亨,你的眼光着实毒辣。”高一功赞叹道,“于大忠就是用乡情相号召,使得闯军在熊耳山的发展举步维艰。山中的寨民们都不敢同陕西人合作,而我们陕西人也不敢在外落单。现在的情况,已经严峻到闯军若有三五个士兵,在外单独活动,便极大可能便寨民所杀,送去屏风寨处领赏。”
话听到这里,李来亨已经完全明白了高一功和白旺的用意。
他们三人被李自成留在山区守卫老营、收复山寨、发展实力,但是三个人的境遇却有很大的差别。
李来亨自然不用说了,他攻破白土岗寨、另立小虎寨后,依靠纵横卑阖、分化拉拢的手腕,已经制霸了伏牛山的南麓,“李公子”的名声甚至远播到南阳城;白旺虽然实力发展不快,但他所在的栾川镇一带,自古是伏牛山和熊耳山山区的一个中心市镇,物质资源比较丰富,兵力虽然增加很少,物力增加却很多;只有高一功所在的熊耳山一带,虽然历来是出强兵的兵源地,元末时的红巾军也曾在此掀起波澜巨浪,可由于于大忠的干涉和压制,高一功所部在熊耳山不仅没能打开局面、发展实力,反而受到一定打击,兵力不增反减,龟缩一隅。
发展到现在,不仅高一功在熊耳山被于大忠所压制,甚至连远在栾川的白旺都受到屏风寨的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