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为这事来的!”知府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提高嗓门说道,“太胡闹了,简直目无王法!若是江湖事也就算了,当街拦人要做杀人买卖,这还把官府放在眼里吗!赵大人放心,这事就是一个不懂事的老百姓乱说话罢了,官府一定把这事压下,保小千总安全。”
“那可谢过知府大人了。”
“这是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
知府还想继续拍拍马屁,却被赵贞元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但仔细想想,那姑娘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做出当街拦人这么不知所谓的事情。”赵贞元缓缓说道,“这事,小千总确实有错。请知府大人不要为难那姑娘,日后千总定会补偿她。”
知府愣了愣,急忙转了话头:“赵先生真有古之侠客风范,小官佩服至极。千总家有赵先生在,真是我湖广之福啊……”
就在这时,仆人推门走了出来。
“赵先生,千总请您进去。”
赵贞元答了一礼,迈开步子,走进了卧房。
仆人正要离开,门外的知府喊住了他。
“千总大人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千总还有些事要交代,烦大人再等等。”
知府听了,心中叫苦,嘴上却笑了笑,甩了甩手道:“行,没事,千总大人先忙着,我可以慢慢等,不急……”
马千总的卧房里,小千总趴在地上哭着,脸已扭曲得几乎认不出来,屁股被棍棒打得皮开肉绽。
“赵先生救我啊……”小千总想着赵贞元哭喊着,哭腔把说话的音调拖得老长,“爹要打死我了……”
赵贞元要去搀扶,却被屋子深处的老千总喝住:“谁也不准扶他!我要打死他!就当我没生过这个混小子,要我马家绝后!”
这一声动了肺腑力,激得马千总剧烈地咳嗽起来,脸因喘不上气而憋得通红。年过六旬的马千总白发凌乱,病体嶙峋,脚下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他拄着那根家法棍,沉重的喘息着,口中的牙稀疏落了几颗,让口中气从那齿缝间漏出,使他说话声都不大清晰了。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聚到了那一双怒睁的眼睛上。眼中的怒意,似乎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千总大人,病体要紧,别动气了。”赵贞元急忙向马千总行礼道,“小千总年少无知,难免会闯些祸事……”
“他还年少无知?我在他这个年纪,都去考武举了!不成器的东西!”马千总把手中的家法棍一把扔了出去。
他本是要把那家法棍扔到地上,却不料手中无力,控不稳棍势,那棍子一脱手,却朝着小千总的面门飞了过去。小千总一阵尖叫,闭上眼睛等着捱上这一下。却是那赵贞元,在半空中将棍子截下,接在手中,稳稳拿住。
马千总见这一棍险些砸到儿子脸上,心中也是一紧,怒气随之消去了大半,剩下了一腔悲愁在心里。他软软向后一靠,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我马椋这辈子是犯下了什么罪孽,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他仰头长叹,身子被一阵病痛裹挟得动弹不得。
“爹,孩儿知错了!”小千总趴在地上哭喊着,“孩儿下次再也不犯了,孩儿知错了!”
赵贞元看看身前的老千总,又看看身后的小千总,长长叹了口气,把家法棍挂回了墙壁上。
“千总大人,喊我来有什么吩咐么?”他走到马千总身边,躬身问道。
马千总闭着眼,喘息了许久。
“我听说,武昌城里,有人要买这混帐的命?”他虚弱地问道。
“我也听闻了,是死的那老农留下的孙女。”赵贞元答道。
马千总睁开眼睛,眼里的泪顺着那一脸沟壑皱纹流遍了面庞。他抓住了赵贞元的衣袖,轻声哀求道:“赵先生,能救救我儿么?江湖事,你比我懂。别让刺客真的把这混小子杀了,好么?”
赵贞元急忙跪下身子:“千总之命,赵某必不违抗。小千总的命,就交给赵某了。”
马千总惨然笑了。
“赵先生,拜托你了。”他看了眼趴在地上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叹息了一声,“这混小子,毕竟是我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