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定稀神情微冷,淡淡道:“无妨,太累了,而且惊吓过度。”
我们关闭了寺院前殿大门,带着云间一起回到他所住的寮房里。
小小一个房间,转个身都嫌紧凑,这孩子却收拾得一尘不染,一盏电灯挂在天花板上,但因为雪灾断电,屋子里即便白天也显得十分昏暗。
“云间就住在这里?”我打量四周,总觉得有一种湿漉漉的不舒服感。
得病合十念阿弥陀佛,声音清冷:“出家人本就是苦修,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云间是小孩子,应该为他的健康考虑,出家人修行是为磨炼心智,领悟大乘佛法和大智慧,但也没有说让一个孩子得到不该有的待遇吧。”我有些不满。
不知为何,一旦涉及到云间的事情,我总会情绪激动一些,就好像先前提到过的那种熟悉感,让我见不得云间受苦受累。
得病沉默不语,静静得看了一眼昏迷未醒的云间,缓缓道:“施主所言极是,稍后我为云间调换寝室。”
“多谢大师。”
我客客气气得起身合十回礼。
这间寺院里连夜出事,眼下就剩下得病和云间两个和尚,不管将来一禅寺能否再维持下去,他们以后总要相依为命,我是不忍云间吃苦,但更不愿见他在人间孤苦无依。
“得病大师,关于得生、得老和得死的情况,你是否早就知道了?”
久未开口的叶定稀突然问道。
得病一愣,低着头拨动了几下念珠,然后才深深叹了口气。
“哎,人世间的苦难皆因恶业的果报,善
恶因果,自有轮回,贫僧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渺小尘埃,面对永无止境的轮回,唯有诵经超度,尽力平息众生浮躁。”
“三界无安,六道众苦,常有生老病死忧患,犹如大海难可满,大师只顾诵经念佛,对眼前邪恶视而不见,究竟是摆脱俗世,还是在逃避呢?”叶定稀冷冷问道。
“施主……”
得病一时语塞,手中拨动的念珠乱了节奏。
“天地之间,本就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万事万物各有业果报应,贫僧自入一禅寺十数年来,传播佛法,开导世人,已经尽力……”
“听说佛陀的使者,要有一颗不忍众生苦,不忍圣教衰,不为自己求安乐,只愿众生得离苦的大菩提心,不过看来,对于得病大师来说,您的修行始终是一场个人的修行,与一禅寺无关,与众生无关,更与这天地三界六道无关。”
叶定稀字字缓慢,却铿锵有力,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说出来,形成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在这窄小而狭促的寮房中,仿佛燃起了一抹光明。
良久,得病大师才低下头,捧着手中念珠合十,深深鞠躬。
“贫僧……受教了。”
……
从寮房里出来,我与叶定稀同时看向了寺院的西面。
昨日来时,那边还矗立着一座高阁,红墙碧瓦,落雪无暇,紫气霞光相伴,令整座山巅似梦似幻。
但如今……
废墟里的焦土味弥漫在整座寺院中,倒塌的残垣下还压着碎裂的奎木星君金身像,看来讽刺。
我叹了口气,道:“叶定稀,我们来一禅寺找骆文玉的东西,却无意中撞破得生的阴谋,真的是巧合吗?”
他看向我,眼光一闪。
我眼睛一刻也不敢眨得盯着他,想要听到那个困惑已久的答案。
正在这时,叶定稀的余光突然定住,指着我的口袋。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里面竟闪烁出一道红晕来。
“糟糕!”
我拿出那半年素色印花的手帕,指着上面染出的血色道:“小倾倾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