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肥嬷嬷……”红菱艰难地开了口。
而后,那张本就冻僵了的脸,便在吴嬷嬷刀子般的视线中,“咔”地一声冻结。
饶是冷得手脚都麻了,红药依旧憋不住想笑。
肥嬷嬷。
红菱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叫什么不好,非要叫肥嬷嬷?但凡是个女人,就一定容不下被人这样叫。
吴嬷嬷这会只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红菱亦自悔失言,脸白得不能再白,却也很聪明地没再以言语补救。
开玩笑,舌头都冻得不会说人话了,万一再说出点儿什么不妥的来,岂非火上浇油?
于是,她弯了弯咔嚓作响的膝盖,“叭”地一下,痛快地跪在了雨地里。
红药只得也跟着往下跪,心里不由大骂红菱个死害人精。
好在,吴嬷嬷似是心情尚好,只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便施恩似地一挥手:“罢了,进来。”
两个人如闻纶音,连滚带爬地起了身,顶着能将人刮倒的大风,终是入得正殿。
方一转过八扇黄花梨缂丝围屏,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还杂着几许幽幽梅香。
红药只觉终是活了过来,一旁的红菱亦缓下了脸色。
二人于屏风后褪下斗篷并蓑衣,放去规定的位置,这才在吴嬷嬷的注视下,转过了屏风。
屏风之后,是数重锦帷,华美的湖蓝色蜀锦上,绣着折枝梅的花样儿,自梁顶直拖至地面,挡去了最后一丝寒意。
“快些,别磨蹭了。”吴嬷嬷催了一句,当先走了进去。
三公主并不在殿中,只两个小宫人正拿布巾揩拭桌案,红药与红菱进殿后,便也去一旁拿来箕帚并清水,开始了一天的洒扫。
今日的差事算是极轻省了,只需打扫室内即可,而室外的廊柱、栏杆并地面,则是隔一日扫一次。
此乃太后娘娘亲口安排的,明面儿上自是体恤这些下人,然红药听到的另一种说辞是,太后娘娘是在给小皇子积福。
据余喜穗说,皇帝陛下以皇后并太后的名义,在城外起了几座大粥棚,专为那些流落街头的乞丐施粥,又盖了些临时的茅草屋供他们过冬,凡五十以上、十岁以下的贫弱老幼,还能领到棉衣和棉鞋。
除此之外,皇帝还派出好几支队伍,远赴辽北、西塞、南疆等地,施以“送温暖、送爱心活动”。而那些队伍之中,无一例外地,都带上了红薯的种子。
这到底是积福,还是另有因由,余喜穗说不清,红药却是知晓的。
因为,徐一手创办起来的“梅氏商社”,亦在其中。
红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徐去辽北了。
他要将红薯的种子与种植技术,带去那个他两世里念念不忘之处,更紧要的是,他要借此机会,摸清辽北的军情、商情与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