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目注案上的首饰,神情间不辨喜怒:“就凭着这两件头面,你们就认定了那尸首是罗喜翠?”
“回皇后娘娘,除了头面之外,那尸首的腿骨处还发现了一处旧伤,据服侍静嫔娘娘的刘喜莲说,罗喜翠当年摔断过腿,在外安乐堂养了些日子才得好。”严宫正低声道。
周皇后挑了挑眉:“这又是何时之事?静嫔也知道么?”
“回皇后娘娘,那是她两个服侍静嫔娘娘之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她们都在西苑洒扫,罗喜翠贪近路从假山上摔下来伤了腿,不只刘喜莲一人知道,她们同辈的都知道,奴婢也找人问过了,都说确实有这么件事。”严宫正道。
头面加腿伤,足可断定那碎尸就是罗喜翠。
“原是这么着。”周皇后微微颔首,眉尖犹自拢着,丝毫不见放松。
严宫正知道她不满意,心下不免有些惴惴。
前番周皇后一怒,宫正司一下子就少了十来名女官,其中至少有一半儿乃严宫正臂膀,真真是多年经营、一朝成空,险一险没叫她呕出一口老血来。
如今,宫正司补缺上来的人手,皆是周皇后亲点的,好些连严宫正都不认识,调派起来自然便不大顺手,偏哕鸾宫之事闹得又大,她最近焦忧烦难,无一日安枕,头发都白了几根。
幸运的是,周皇后对她的信任还在,否则,也不会由得她进东暖阁回话了。
“罢了,本宫乏了,东西留下,你们两个都退下罢。”静默良久之后,周皇后终是恹恹地道,抬手挥了几挥。
严、吕二人如蒙大赦,忙躬身退了下去。
暖阁中变得安静起来,周皇后望向小几上的簿册与头面,目中阴云翻滚。
然而数息后,她忽又一叹,转过头去,似是再也不想瞧见这些东西,唯凝望着窗外阴雨,一任鬓边发丝被风吹得飞起。
“皇后娘娘,茶沏好了。”扇之外,传来戚良恭顺的语声。
周皇后闻言,略略打起些精神来,提声道:“进来放着罢,再,叫个人去把禄萍叫进来。”
戚良应了声是,低声吩咐了外头小宫人一句,便捧着茶盘走了进来。
素面儿褪光玄漆乌木盘中,盛着一柄春水碧玉壶、两只汝窑粉青瓷盏,那壶嘴儿处白烟袅袅,茶香清寂,在屋中弥散开去。
周皇后在这浅香中舒了一口气,展颜道:“罢了,还是你这茶沏得好,一闻这茶香,我这心里都松快了几分。”
戚良笑吟吟地将托盘置于案上,一面布盏捧壶,一面笑道:
“能得娘娘一分高兴,奴才便心满意足了。奴才旁的不会,也就这么点子微末本事,侥天之幸得娘娘纡尊赏脸,奴才家祖坟儿冒了几辈子青烟,才有了奴才这般的体面。”
一番马屁纯熟至极,周皇后也被他逗笑了,又故意板脸:“你这话也就在咱们这儿说说,到了外头可万不能说,人家要笑话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