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冷雨落到穆小午鼻尖,她抖了一下,从睡梦中醒来。面前是黑魆魆的一片林子,远处几道山脊,像用蘸饱了墨水的笔画出来的似的,粗犷、豪横。
她愣了好一阵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何在这里:她和穆瘸子本来是要到青州拜访一位故友的,可是穆瘸子白天吃多了酒,硬是把雇的马车赶到了这片茂密的林子里来,车厢被树干卡住了,马儿受惊也跑掉了,他们只好拿了行李徒步前行。可是走到天黑,穆瘸子的伤腿就吃不住了,两人便决定先在这林间休整一晚,第二天天亮再继续赶路。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穆小午皱皱眉头,忽然利落起身,在地上眯着眼睛翻找她的包袱。穆瘸子也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咕哝,“天还没亮,你在这折腾什么呢?”
“我的包袱呢?”
穆小午语气很急,把穆瘸子唬住了,于是他忙把被自己当成枕头用的包袱递了过去。穆小午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袱,从里面一把抓出那串重新被串好的念珠,仔仔细细盯着它看了半晌,方才放缓声音,道出一句话:“我知道附在我身体上那个家伙叫什么了。”
穆瘸子的酒彻底醒了,上下牙互相撞击了几下,结结巴巴道,“它......叫......叫什么?”
“桑。”将念珠握在手心,轻声道,“它叫桑。”
穆瘸子吞了口口水,“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记起来了,”她扫了穆瘸子一眼,若有所思道,“还记得斋堂村它被念珠镇住的那个晚上吗?它退回去的那一刻,我出来了。可是,在这相互交替的短暂的一刹,我看到地上那串念珠动了,珠子在地上游走,拼成了一个‘桑’字。不过当时我神魂尚未完全归位,又很快被它夺舍,所以便把这茬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刚才在梦里,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又想起来了:那个‘桑’字银光闪闪,就像镶着宝石的镣铐,将它囚禁在中间。”
“念珠怎么会动呢?那晚它根本没动过啊,而且,就算它们拼成了一个‘桑’字,也不代表这就是它的名字啊。”穆瘸子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穆小午脸上了。
穆小午叹了口气,“你怎么就生了个榆木脑瓜呢?交替那一刻,我即是它,它即是我。旁人看不到那个字,但它看到了那个字,想起这就是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我是能感知到的,感知得清清楚楚,绝不会有假。”
穆瘸子这次是彻底想明白了,他眨眨眼睛,做出总结,“一,它叫桑;二,它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三,念珠的主人也认得它。是这意思吧?”
穆小午点头道,“只是它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不知于我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穆瘸子搓着手,“是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话说回来,它已经三月未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忌惮这串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