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屋子的那一刻,他惊住了,因为方才还粉刷一新红绸飘飘的船身现在完全变了样,桅杆断了一半,甲板上的木头也朽烂了,有些地方的甲板甚至还裂开了,露出下面滔滔的河水。
这根本就是一艘漂泊了多年、朽敝不堪随时会被水流吞没的旧船,可是方才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咔嚓......”
身后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似有人踩在甲板上,将那些被水泡得发白的木板踩断了。廖采臣半悬着的心脏像是一下子飘到了空中,酥酥麻麻的,再难落下。
梗着脖子回过头,他看到了以旺儿为首的丘宅的下人们正摇摇摆摆冲他走来,有的捧着托盘,有的拿着一摞新剪出来的“囍”字,有的则两手空空,用两只空洞的眼睛朝他的方向看着。
他们都死了,却死得极不甘心,可又不得不受丘然摆布,在这么多年后依然如此。
就在廖采臣被这些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的窗户中忽然横出一道人影:丘然从里面探出头,他身上穿着青绿色的华服,素光银带,头戴长耳乌纱帽,冲廖采臣幽幽一笑。
“娘子,我已经着好新衣,就等娘子你了。”
他的声音一落,后面那些下人们就一个两个丢了手中的物件,举起双臂,朝廖采臣走了过去,上来就要抓他的肩膀,想要将他重新带回房中。
“死癫子”,廖采臣心中暗骂一句,旋身朝前跑。茶园学的功夫虽然荒废了不少,但比起普通人他的腿脚还算快的。可是刚跑出没几步,他就觉得有人朝他右耳旁吹过一口气,凉丝丝的,里面还带着股淡淡的水腥味儿。
“娘子,你也要离我而去?你们全都一样,都是些没心肝的东西。”丘然的声音从斜后方飘过来,廖采臣知道他离自己很近,近得几乎要趴到他的背上了。
廖采臣嘴里胡乱地骂着一些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粗俗之语,似乎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心头的恶心。
可是身后的人全然不为所动,廖采臣甚至听到了丘然在笑,笑声中透着猥琐粗俗之感。廖采臣重重打了个激灵,到了这一刻,他才切切实实感受了恐惧,他揣测出丘然想对自己做的事情,背后浮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失心疯的死癫子,离老子远一点。”
廖采臣吼了一声,胳膊肘用力朝后一挫,想将丘然推开。
他什么也没有撞上,脚下一块朽掉的甲板却“咯嘣”一声断裂开来。伴随着一声惊叫,他的身体猛地朝下坠去,砸破船底的甲板,落进茫茫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