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看着顾玉尹的背影消隐在黑暗中,议论声又纷至沓来。
“谁都别想好过,他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要去报官?”
“每一家杀了几个他最是清楚,要是让他这么走了,那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不如把他抓回来,一了百了。”
不知是谁先说出“一了百了”这四个字的,可是这四个字却仿佛一剂毒药,在所有人心里生了根。
“追,追上他。”
一声呼喊,一呼百应,脚步声如春雷震动,朝顾玉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好公子,他们好像冲着栈道去了。”宝田朝火把的方向看了一眼,焦急地回头道,“他们几个还在栈道旁等我们,可别出事了。”
***
顾玉尹迎风朝前跑着,脚上的鞋早就被甩掉了,脚底板被磨破了皮,血肉模糊的一片,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疼,他如今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呼啸的风仿佛变成了徐氏轻柔的气息,他看见她抱着那个蓝底白花的襁褓,冲他笑着,她说,“官人,咱们盼了那么久,终于有孩子了,你看看他,粉嘟嘟的小脸,多可爱啊,跟你好似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孩子。”顾玉尹冲她伸出手,他耳边似乎真的传来的孩子的哭声,娇嫩的,像他无数次听到的那样。他将襁褓抱在怀中,手指轻触孩子细腻的皮肤,“孩子,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呢喃的同时,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耳旁还有女人的惊呼,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劈进他的脑袋里。
顾玉尹觉得他们烦得很,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才将他抱上一抱,那些人非得哭着喊着来打扰他们父子的相处。于是,在嫌恶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后,他搂紧了怀中的襁褓,又一次朝前方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想远远地逃离这里,潜意识中,他知道这里是不安全的,无论对于他还是他的孩子。怀中的婴儿仿佛也明白他的心思,哭得更大声了,他的心揪了起来,一边抚慰着孩子,一边更快地沿着栈道朝前方跑去。
雪越下越大,脚下的卵石变得冰凉湿滑,可是顾玉尹却一次也没有跌倒,他周围浮动着一股冰冷的气流,这股气流托着他、簇拥着他朝那个地方行进。若他仔细聆听,应该能听到气流中浅浅的歌声,可是他现在只一心赶路,竟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勿谓婴儿痴,怨恨不知报,子命亲不怜,安保怜亲命。绝嗣减寿年,赫矣阴司律,及至索命时,噬脐不能及。胡不全其生,骨肉俱获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