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条已经被烧焦了的黑色的尾巴,上下扑腾,奋力做着最后的挣扎,可它终究还是难敌大火疯狂的舔舐:棉花下面铺了稻草,草里浇了热油,这是乙婆婆精心设计的陷阱,为了它,只为了它。
终于,那根尾巴颓然垂下,掉落在尚未熄灭、但仍冒着滚滚黑烟的火焰中。
“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颤声问出这两个字来,人群静默着,他们在等,等那个唯一有资格回答的人的答案。
可是乙婆婆没有回答,她站在火坑旁,混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现在,火焰已经基本上熄灭了,黑烟却没有散,里面夹杂着数不清的火星,就像她在崖州时,仰头便能看到的那片缀满了星辰的银河。
应该被烧死了吧?即便它是来自深海的凶兽,即便披了一身的钢盔铁甲,也遭不住如此气势磅礴的大火。她确信这一点,但心头却仍不免惴惴,是为什么呢?这种不安的感觉,从前几天,便一直缠着她,哪怕她已经思虑周全,哪怕这个计划丝毫没有破绽,她却仍然心神不定,不能安枕。
睡不着的时候,她常常想起崖州看管她的吏员说的一句话,他说:“乙婆婆,你为什么总想着回去呢?这里多好,民风淳朴,连人的眼睛都是纯净的。”
为什么要回去?因为这里是故乡,即便她曾在这里被伤得体无完肤,却还是不能不回来。
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因为故乡接纳了她,即便额头上的刺字是那样的醒目,乡亲们却依然收留了她。所以她时常在心里暗自嘲笑那位吏员的后半句话。他怎么说来着,对了,他说:“崖州不像咱们那个地方,咱们那儿,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小九九,你不剖开他的心,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没有感受过善意的人,当然对善良一无所知。乙婆婆丝毫不怀疑,在这件事上,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可是,那不安的感觉为何总在深夜席卷而来?如潮水从头覆下,闷得她透不过气来,哪怕当年她乘船逃走,在船舱中躲了整整两个月,靠吃老鼠残羹为生,都没有现在这种让人难忍的不安。
......
......
黑烟袅袅,像散不完似的。
乙婆婆看着身下的深坑,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没将“死了”这两个字吐出口。
“阿邑,”过了许久,她轻声嘱咐身旁的阿邑,“我不放心,还是把弓弩拿来再射一轮吧。”
阿邑刚吩咐下去,一直站在外围的小弭忽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拉住乙婆婆的胳膊,抬高声音问道,“乙婆婆,年......还没死吗?”
童言无忌,却惊得人心惶惶,乙婆婆刚要出声安慰,却感觉脚下的地面震了一震,尚未来得及反应,小弭的身体已经朝下一沉,从她身旁消失了。
它没死,它果然没有死,年用尽力气窜上来,咬住了小弭的脚,将他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