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被训斥,就是被太后赐死,我也是要见他一面的。”那个被称为娘娘的姑娘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回头道,“季梅,从前面的门进去,就是东暖阁了,我听他们说,皇上就在这里,一会儿你帮我将人引开,我进去看他一眼,就一眼,很快就出来。”
她的眼睛中没有一点惊惶,反而是充满了坚毅,季梅记得她刚进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娘娘,就像一头刚走进森林的小鹿,看谁都是怯怯的,脸上永远带着抹腼腆的笑意。
她什么时候变了?季梅依稀记得,是在被太后责罚,于坤宁宫门前跪了一夜之后。她一度以为,那是这位出身名门的金枝玉叶此生最漫长的一夜,因为在白昼来临,她将她搀扶起来时,她已经无法行走,从此双膝更是落下了病根。可是现在一想,季梅却觉得自己错了,因为此后发生的事情,竟全是煎熬磨难。
太后和娘娘的关系越来越差,在一次争执后,太后甚至说出了“废后”的话,而这位门风刚烈的年轻皇后也毫不示弱,公然顶撞太后说“想要废从大清门抬进来的,必须也要是从大清门抬进来的才行”。
众所周知,大清门是国门,只有紫禁城的女主人,母仪天下的皇后,才能在帝后大婚之时,从此门经过。而西太后,只是贵人出身,身份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旁人根本不能碰。
在听到这句话后,太后什么也没说,只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就拂袖而去了。可是自此之后,太后就不允许皇上来皇后这里了,两个新婚燕尔的人儿虽共处在皇宫中,但是却连面也见不了。不仅如此,太后还逼迫皇上到慧妃宫里去,可是宫人们都知道,皇上心中只有皇后,她是他钦选的妻子,少年夫妻,恩情至深,非一般人可比。
再后来,季梅听说,皇上为了摆脱太后的控制,干脆连后宫都不进了。不仅如此,她还从其他人的议论中,听到了一个不堪入耳的消息:皇上最近经常偷偷到宫外去,流连于花街柳巷中。
犹豫了好久,季梅才决定将此事告诉娘娘,她本以为她会震惊,会失落,会伤心不已,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只是轻嗤了一声,说了四个字,“他们骗人。”
“可是......可是我问了几个跟着皇上的小太监,他们也都承认了。”季梅觉得这位皇后娘娘实在是有些痴,所以忍不住想点醒她。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皇后打断了她,“我了解皇上,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他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所以这种话,就不要再讲了。”
“可是皇上真的出宫了。”季梅还是不死心。
皇后娘娘剪断了一根花枝,她宫里已经许久未有新花送来了,那几只百合枯萎了大半,只剩下一只晚开的花骨朵刚吐出新蕊来。
“即便他出宫了,也不会去做那种事的,他只是被这皇宫憋坏了,就像我一样,”她说着,回头看向季梅,凄然一笑,美得不似凡人,“我也很想出去,可是我知道,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我注定是要被困死在宫城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