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五陵年少及豪贵子弟”,在瓦舍勾栏中看到表演的姬女“有妖艳入眼者”,待演出结束后又“访其家而宴集”,给她们做红烧肉,大献殷勤。
在这些追求姬女的风流子弟中,有赴京赶考的士子,有未授官的新进士,有“膏梁子弟”、“五陵年少”,就是没有在职的官员。为什么?因为按照宋朝的立法,官员是不允许召姬买醉的。
宋朝青楼对所有的市民开放,只要您掏得出钱,但官员不可以涉足,官员自己也明白“身为见任,难以至姬馆”,他们若眠花宿柳,一旦被人揭发、弹劾,便可能受刑责或者丢了官职。
宋神宗熙宁年间,两浙路有三个官员,仅仅因为“赴姬乐筵席”,便遭黜责。当时乃王安石当政,王氏不爱女色,却有点贪恋权势,为厉行新法、打击异议,他曾不只一次用“扫黄”的办法来收拾政敌和异己,顺他者昌,逆他者瓢昌。
王安石有个同僚,叫做祖无择,是一位鲠直之士,有点“公知”的臭毛病,口无遮拦,曾得罪过王安石。
宋仁宗朝时,祖无择与王安石同为知制诰,替皇帝起草诏书。依宋制,知制诰草诏是有稿费的,当时叫“润笔”,王安石坚决不收润笔,将钱挂在翰林院的梁上,以示清高;但这笔钱却被祖无择毫不客气地取下来花掉了,“安石闻而恶之”。
熙宁初年,王安石当政,推行新法,自知民怨沸腾,便做了一首《咏雪》诗,来自我辩解:“势大直疑埋地尽,功成才见放春回。村农不识仁民意,只望青天万里开。”
祖无择听后大笑,出言相讥:“待到开时,民成沟中瘠矣!”因此王安石对祖无择怀恨在心,“乃讽监司求无择罪”,即暗中吩咐当检察官的亲信搜寻祖无择的罪证,务要将祖无择这个人搞倒、搞臭。
一些惟王安石马首是瞻的御史,便想方设法搜集祖无择的罪证,终于给他们找到一条:“祖无择知杭州,坐与官姬薛希涛通”。意思是说,祖无择在杭州当太守时,曾闹出瓢昌的丑闻,那个姬女叫做薛希涛。王安石当然不放过这个收拾祖无择的机会,马上安排人将祖无择关押起来审问,那个姬女薛希涛也被抓了,要她指证祖无择瓢昌。
薛希涛虽是风尘中人,却比许多男人都硬气,任凭办案人员严刑拷问,就是不肯指证祖无择,最后,“希涛榜笞至死,仍不肯承伏”。对祖无择的指控都查无实据,无法定罪。
王安石一派只好鸡蛋里面挑骨头,以祖无择曾使用公酒超标、乘船越制为由,“谪忠正军节度副使,不签书本州公事”。不久宋神宗又恢复了祖无择集贤院学士之职,但祖无择为避开王安石,自请分司西京(洛阳)御史台,临行前,还写了一首诗,诗的题目就叫做“诮王安石、乞分司西京避谗而去,因以述怀诗”。
王安石对付祖无择,当然有不可告人的“整人”用意,但我们也不能说祖无择受了冤屈,因为他在杭州时,确实与姬女薛希涛有“不正当关系”,而按宋朝法律,官员如果与姬女有私,也确实是要受责罚的。只不过祖无择很幸运,薛希涛对他一往情深,宁死也不出卖他。
如果祖无择不是官员,而是一介平民,那么即使他风流成性,天天狎妓买醉,夜夜眠花宿柳,官府也不可以此为把柄整他。
在祖无择那个时代,就出了一个有名的风流才子——柳三变。这个柳才子生性放浪,爱逛青楼,居京华时,“暇日遍游姬馆,所至,姬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姬者多以金物资给之”。
东京的名姬对柳三变非常仰慕、崇拜,“姬家传出几句口号,道是:‘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也没见官家找他的麻烦。
不过,柳三变在参加科考时则遇到了麻烦——宋仁宗批示不可录用他:“此人风前月下,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
柳永于是干脆自称“奉旨填词”,在烟花柳巷继续过他的风流生活。后来柳三变更名柳永,年近半百才获赐进士出身,当了几年小小的“屯田员外郎”。
中国古代的礼法,其实是存在着一个“双重标准”的,即所谓“礼不下庶人”与“春秋责备贤者”。按传统的伦理道德,寻花问柳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小人(平民)之德草”,老百姓可不受太严格的礼法约束,这便是“礼不下庶人”的涵义;而官员,身为社会精英,当为万民表率,“君子(官员)之德风”,则应该接受更苛严的礼法束缚,此即“春秋责备贤者”之义。
所以,宋朝政府对平民宿昌,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禁宿昌”的立法只针对官员。
吕惠卿与王安石同殿为臣那么多年,后更是与王安石针锋相对的他,自然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
“如今我身为当朝首相,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时刻盯着我?你这般做法,不是自己将把柄往那些人的手里送吗?啊,你是要气死我吗?吕升卿!”吕惠卿怒不可谒的吼道。
看着吕惠卿大怒的样子,吕升卿识趣的装起鸵鸟。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个猪脑袋,你不说,小心你哪天起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吕惠卿双目通红,仿佛要择人而噬,哪里还有丝毫当朝首相的雍容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