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只听得身后不知是何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紧紧追赶。
未央的轻功于江湖中屈指可数,今日若换一个人,逃命已是不能,何况还扛着一个秦衍。
追踪的声音一直紧跟在身后,似劲风突袭、似飞沙走石,伴随着呜呜咽咽的悲泣之声,犹如千万个鬼魂索命而来。
未央不敢大意,将随身携带着的紫竹算筹握于掌中,算好方位在一纵一跃中尽数撒了出去。
脚下不停,疾行中布下了一个阻隔阵。
半个多时辰后,身后再无追踪之声,连一丝御风的气息也听不到了。未央这才停下脚步,将昏迷不醒的人放下来。
“秦衍?秦衍?”
喊了两三声,秦衍眼珠赤红,人虽醒了却不醒事,任未央怎么唤也不见回应。她愣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女子所谓的香毒竟是这么一回事。
秦衍被香毒入体,又以内力相抗,毒源早已入骨入髓。可他意志坚定,心头仍谨守着一丝清明。
未央瞧着他的样子,知晓寻求解药已然来不及了。一咬牙又点了他的穴道扛起他选定了一个方向,施展了天外飞仙疾驰而去。
半刻钟后她在山谷处寻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将秦衍扔下,自已搬了些石头谨慎的布下阵法,这才又回到洞中。
一夜雨疏风骤。
未央本想将他扔在山洞中自已醒来,他自会回去。却又怕追兵寻来,他到底是东楚的主将,强敌之下不容有半点闪失。
洞外山谷中,有人踩着草木疾行的声音,由远及近。未央立时警觉,身体贴着洞壁隐去身形向外观瞧。
“怎么会是她?”未央心下暗暗思量着此人的身份。
来人是个女子,一身锦衣,腰上悬着一口剑,眉目如画。这人未央见过一回,正是在洛川的比武大会上,算来也算世家之后,师出名门。
略一思量,伸手自山洞壁上掰下来一块山石,以内力击在她所设置阵法的阵眼之上,破了洞前的阵,引那女子进来。
自已闪出洞外,隐在长草中。
总是要有人护送秦衍回去,想来武陵城主嫡妹的身份也还算合适。
果然,不消片刻,那女子发现了山洞小心的走了进去,随后一声惊呼,“秦将军、秦将军,我总算寻到了你!”
未央无声的咧了咧嘴,踏着雨后湿滑的地衣向着蝴蝶谷归去。
花露早起做好吃食就来寻未央,却看见她脚下无根,虚飘着从外而归。
她手里端着一碟未央最喜欢的玫瑰饼,被她此时的样子吓得脱手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未央也随着这声脆响向着小径一边歪倒了下去。
“未央,你这是怎么了!”花露一声惊呼,连忙小跑着过来伸臂接住未央。半搂半抱着好不容易扶到了榻上,她一骨碌爬起身就往外跑去。
花露径直推开花浔的门往里便闯,“浔哥哥,未央晕过去了!”
房中并没有人,花露微一愣神往外又跑,紧挨着的书房门被她一脚踢开,“浔哥哥?”
花浔在密室内听见她大呼小叫,皱着眉头出来,“一大清早就吵,又怎么了?”脸色有些疲惫,声音却仍旧温润如玉。
花露小跑两步过来拉住花浔便往外扯,“未央晕过去了,浔哥哥你快点去瞧瞧!”
花浔一惊,不等花露反应过来就首当其冲的跑了出去。
花露犹自呆了一呆,紧随其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未央脸色霜白,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花浔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惊吓,她的武功他是领教过的,这般模样也不知是受了多重的内伤。
他小心的扯过她的手腕,细细的酌脉。
花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花浔紧拧的眉峰,眼神清冷。这样的浔哥哥她从不曾见,有几分怕人。
未待花露出声,花浔浅声吩咐她,“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替她沐浴!”
花露出去后,花浔的眼神冷到极致,心里暗暗的发狠的想着:即便是你,伤了我花家的人也必不能轻饶!他一伸手翻开未央后颈的衣领,果然,两日前冰蓝清澈的蝴蝶已经蜕变,此时正猩红得似能滴出血一般妖艳。
他一向温暖的眼神中,忽然生出了几分恨意。
让花露照看着,花浔又一次进了密室,到半夜出来时手上已然多了一粒艳红的丸药。只是脸色非常难看,灰呛呛的脚下失衡。
未央服下后,直昏迷了整整三日才幽幽醒转。
花浔和花露守了她三日。
未央离开后不久,秦衍又一次被香毒唤醒。
恍惚中,他眼前似乎曾经有过一只鲜活的血色蝴蝶,那刺目的殷虹深深印在他的心上,再抹不去。
不知为何,洞中的气息十分的陌生。秦衍多了两分警觉,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淬足了霜雪的眼神漠然的一扫而过后,挣扎着面墙而坐,试着将师传的内功小心的行了一周天。体内虽还残留着余毒,他却咬牙强忍了下来。
行功完毕,秦衍起身走向魏晚晚,沉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魏晚晚红着脸低下头,紧张的点了两下。
秦衍紧紧的盯着魏晚晚瞧了几眼,冷着声音道:“走罢,先回栖霞关!”他当先出了山洞,心里有一股烦闷之气,吐之不出。
魏晚晚乖巧的跟在秦衍身后,二人择了路向着栖霞关而回。
自此以后,秦衍虽心中老大不愿却也并未阻止魏晚晚身前身后寸步不离的跟随,一应所需所用皆由着魏晚晚张罗。只是他脸的上的冰霜再也未曾融化,反而让人觉得比之先前更疏离了些。
魏晚晚也不觉得委屈,仅仅是跟随在秦衍身边她便觉得满足,且日日对着他的俊颜,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况且他的冷不是只对她一人,早晚打完了这一仗秦衍会给她一个交代,恍惚间,她总是无端的想起那日秦衍睡着时的样子。